第117章 陪着你(1 / 2)

《终极幻想》是一场又一场基于正邪两派的理念对拼,所最终铸造出来的绝对正义。

《终极幻想》里所描绘的,不仅仅只有亚恒等主角团的血与泪,因为制作组甚至更多地把目光放在了反派的刻画上。

玩家们总会为这些反派的理念和手段所折服,却又深刻地明白对方是错误的。

亚恒所斩杀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反派,更是出于玩家自身的选择和评判所闪烁出的人性最光辉的亮点。

但正因如此,安格尔才不明白。

为何?

为何最终却要让邪神的降世,来污染了艾尼娅的落幕?

艾尼娅不该屈服,不该绝望。

即便在整个世界都无人可以理解她的理想,即便她自己也已经发现了自己所构想的一切都是虚妄,是在这个时代里,在艾法夫尼亚这个王国里根本行不通的绝路。

艾尼娅也绝不应该屈服。

她只会站在时代的巅峰俯视并嘲笑众人的愚昧,然后狂笑着坠入她所期待的火焰之中,焚烧殆尽。

艾尼娅总说露尔娜是理想主义者,但在安格尔的眼里,其实在整部《终极幻想》里,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只有艾尼娅一人。

火焰燃烧木柴的噼啪声在安格尔的耳畔呼啸,房间安静极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度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了冷酷的决然。

安格尔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

“殿下所指的‘重构’…是试图用一种强大的意志,强行扭转整个王国运行的脉络,将土地、工坊、甚至每个人的劳作,都纳入一个精心设计的庞大矩阵之中。”

“如同…绘制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型炼成阵,由中枢统一规划每一份魔晶的流向,每一颗谷物的归属,每一个人的职责,对吗?”

安格尔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炼金公式,却让艾尼娅的呼吸微微屏住。

一种在黑暗中找到了知音的狂喜淹没了她——他什么都知道。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是了...

安格尔说过的,他说他一直在看着我。

“嗯。”艾尼娅的指尖收紧,“只有这样,才能铲除寄生在王国躯体上的毒瘤,才能将资源用于最需要的地方,而不是任由那些蛀虫挥霍。”

“很宏伟的构想。”

安格尔轻轻颔首,随即话锋微转,如同用刻刀精准地切入炼金材料的节点一般残忍,他淡漠的声音近乎苛责:

“但炼成阵的稳定,依赖于能量的精准流转与材料的完美反应。而这个‘矩阵’…它所需要的‘计算力’,远超我们这个世界目前所能企及,您明白吗?”

一切尽是暗喻,但安格尔知道艾尼娅能够听懂。

他看向艾尼娅,目光锐利如解剖刀:“假设您真的完成了您的理想,在现在的时代里建成了那个理想国。”

“那么接下来,您要如何确保,远在王都的中枢,能比亲自耕种的老农更了解雅拉森林边缘某块土地的墒情?能比冒着风雪深入矿洞的工头更清楚岩层的微妙变化?能比一个家庭主妇更明白她的孩子明天需要多少面包?”

“当所有的信息需要层层上报,所有的决策需要层层下达,其中的延迟与扭曲,将会像魔素在劣质导管中传输一样,产生巨大的损耗和误差。您设想中的高效矩阵,最终很可能变成一个臃肿、迟钝、充斥着无效指令与欺瞒谎言的…怪物。”

安格尔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静,却也更显冰冷:“殿下,而这还仅仅是‘计算’的困境。更大的问题在于…‘动力’,很遗憾,在现在这个时代,在目前的艾法夫尼亚王国里,根本没有支撑起您想法的足够动力。”

“您试图用‘集体的意志’取代‘个人的欲望’来驱动整个王国。这听起来无比崇高。但殿下,请看看窗外——”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的人,劳作首先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活下去,能活得更好。这是最朴素,也最强大的动力。如同水流,可以引导,却难以强行逆转。”

“您的新矩阵,试图用‘突破阶级’的口号取代这一切。初期或许能依靠热情和信仰凝聚一些人。但热情会消退,信仰若得不到现实的回报,也会磨损。”

“当人们发现,辛勤的付出并不能换来更丰盛的餐食,精巧的技艺并不能让自己和家人穿得更暖,反而和懒惰者、无能者获得近乎相同的配给时…重构之后的‘动力’就会枯竭。”

“田地会荒芜,矿洞会废弛,工坊只会生产粗劣的制品。因为…‘做好’与‘做坏’,于个人而言,再无区别。”

他轻轻摇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明晰:“这不是道德问题,这是…人性,也是最基本的能量守恒。您试图构建的体制,就像一台试图违背魔能定律的永动机。”

这就是艾尼娅的问题所在,也是她最终失败的根本原因——这个世界上,这个时代里,安格尔可以肯定,能够拥有跟艾尼娅同样的先进思想的人。

只有她自己。

她根本没有同伴,没有战友。

她什么都没有,甚至用以推进她计划的,还要得益于艾尼娅本身在旧时代里所拥有的权力。

这就是残暴王女的悲剧内核。

当她成为了这个时代第一个觉醒的人时,就已经注定了,艾尼娅必将走向绝望和死亡。

所有的事物皆有其发展规律。

“它或许能依靠强大的初始能量——比如您的意志和铁腕——强行运转一时,但它内在的缺陷注定会积累、爆发。最终的结局,不是悄然停摆,就是在剧烈的内爆中…将整个王国撕成碎片。”

“殿下,您看到的‘阵痛’和‘牺牲’,很可能并非短暂的手术,而是漫长而绝望的衰竭。您想切除‘坏死的肢体’,但您设计的这把手术刀,可能会让整个躯体都失去生机。”

安格尔最后望向艾尼娅,眼中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深沉的、基于理解的忧虑:

“殿下,您的理想或许没有错,但您选择的路径…与这片土地当下的‘生产力’——包括人的认知、技术的水平、管理的效能——严重脱节。它并非通向新生的捷径,而更像是一条…引向更大混乱和最终破灭的歧路。”

安格尔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