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伤兵被抬上马车,陈上林才调转马头,玄甲上的血珠甩落在积雪中,绽开点点红梅。远处追兵的怒吼被风雪吞没,他回望谷中渐熄的火光,突然勒住缰绳:传我将令,沿鹰愁涧扎营,伤兵先行,本帅断后!黑风大旗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映着他刀削般的侧脸,眸中寒星比雪更冷。
残阳如血,黑风城的断戟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陈上林左臂中箭,血染征袍,仍死死护着身后脸色惨白的八王爷阴兴伟。城破的刹那,他亲率三万亲兵凿穿敌阵,刀锋卷刃时终于在朔州城东北角的箭楼附近里找到了重伤的八王爷。
此刻杀声震耳,皇天赐的镇北军如潮水般漫过城头,玄甲上的狼头旗在硝烟中狰狞舞动。将军!东门失守了!副将的嘶吼被羽箭穿喉的脆响截断,陈上林瞳孔骤缩——他看见数十架云梯同时搭上城墙,甲士们踩着同袍的尸身往上攀援,玄色洪流正一点点吞噬这座孤城。
护王爷走!陈上林猛地将阴兴伟推给亲兵,反手拔出腰间短铳。铅弹轰穿两名敌兵咽喉的瞬间,他暴喝一声:后队变前队,向青州突围!话音未落,背后传来轰然巨响,西城墙竟被撞车生生撞塌了数丈。
残部在街巷中且战且退,陈上林亲自断后。他瞥见皇天赐立马在督战高台,银甲白袍在血色残阳下刺得人眼睛生疼。十万镇北军果然名不虚传,连撤退的路线都被死死咬住,刀光剑影里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声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将军!朔州方向有狼烟!亲兵忽然指向西北。陈上林望去,只见天边一抹灰烟正缓缓升起,像支颤抖的希望之笔。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放声大笑:天不绝我等!传我将令,抛掉辎重,轻装疾行!
卷着血腥气掠过他的甲胄,前方,通往青州的官道在夜色中蜿蜒,像条沉默的长蛇。
御书房内,烛火明明灭灭,将龙椅上那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大齐皇帝手中紧攥着那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指节捏得发白,目光如淬毒的冰棱,直直盯着“北境三城”、“黄信”、“皇文建家族”这几个字眼。
“反了,都反了!”皇帝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猛地将奏报掷在案上,明黄的卷轴散开,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字迹。
“镇北将军黄信,食君之禄,竟敢行此谋逆之事!皇文建家族,朕待你家族不薄,竟敢勾结外敌,割地自立!”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冷,周身散发出的威严让一旁侍立的内侍们噤若寒蝉。
丞相颤巍巍地站出来,躬身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即刻派兵镇压,以免战火蔓延,动摇国本。”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沉声道:“传朕旨意,命护国大将军萧策即刻点兵十五万,奔赴北境平叛!朕要活的黄信,要让他跪在朕面前,亲口说清楚!”
“臣遵旨!”护国大将军萧策出列,沉声应道。
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大齐帝国激起千层浪。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谁也没想到,镇守北境的镇北将军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内回荡,一道道旨意接连发出,调兵、遣将、安抚民心……整个大齐帝国,因为北境的这场叛乱,瞬间运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龙椅上的皇帝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他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挑战他的皇权,更不会让皇文建家族的野心得逞。这场叛乱,必须以最惨烈的方式平定,以儆效尤!
殿外,夜色深沉,星光黯淡,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北境烽火燃起,大齐帝国的安稳岁月,一夜之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