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文建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心中暗下决心。他将粗麻囚衣放在地上,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背影决绝。牢门外,狱卒见他神色凝重,不敢多言,连忙打开了牢门。
皇文建没有回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要与整个大理寺为敌,更要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手较量。但为了儿子,他别无选择。
走到牢房尽头,他忽然停下脚步,从腰间解下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递给身后的狱卒:劳烦小哥,将此物交予天磊。告诉他,这是当年他娘送我的定情信物,让他好生收着,等我来接他回家。
狱卒接过玉佩,看着皇文建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皇文建走出大理寺,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些陷害他儿子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紧了紧拳头,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云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预示着前路的坎坷与希望。
铁栅栏外的天光漏进来,照在皇天磊枯槁的脸上,竟映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他紧紧攥着那块带着父亲体温的玉佩,泪水无声滑落。
承书殿内寂静无声,唯有殿外廊下铜鹤滴漏的水声滴答作响。皇文建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脊背佝偻如弓,玄色蟒袍下摆拖曳在地,沾着殿外石阶的薄尘。他能感觉到殿内十二盏青铜灯的光晕在头顶摇晃,将御座上那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下来。
罪臣叩见陛下。他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额头抵着地面,能嗅到金砖缝隙里经年累月的檀香气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在锦缎袍袖上洇开细小的红点。三个月前父亲在猎场暴毙时,他也是这样跪在这间殿里,只是那时御座上的人还会温言安抚,如今只有明黄色的龙袍一角垂落在御案边沿,连呼吸声都透着金石般的冷硬。
御案后传来翻动奏折的沙沙声,过了许久,明黄色的身影才缓缓抬眼。皇爱卿平身吧。年轻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金镶玉的镇纸被轻轻叩在紫檀木御案上,发出的一声闷响,惊得皇文建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这是警告——就像上个月兄长掌掴禁军统领后,陛下也是这样叩着镇纸,说皇氏一族的规矩,该好好教教了。
罪臣不敢。皇文建将额头贴得更紧,青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皮肉直侵骨髓,犬子无知,求陛下开恩......话未说完,便听见御案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冰凌碎裂在玉盘里。
开恩?陛下终于放下奏折,龙靴踩着金砖的声响由远及近,停在他面前。明黄色的衣袍下摆扫过他的脸颊,带着龙涎香的凛冽气息,皇氏在京畿私藏兵器甲胄时,贩卖私盐私铁,可曾想过要朕开恩?
皇文建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他知道那些盔甲是父亲留下的旧部私藏,本想等风声过后再做处置,没想到竟被陛下安插在府中的眼线探了去。此刻他只能将身体缩得更低,像只待宰的羔羊:罪臣愿将江南盐引全数上交,只求保全族人性命......
靴尖突然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龙瞳。陛下的手指轻轻抚过他颤抖的下颌,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明日起,让你儿子去皇陵守墓吧。指尖骤然用力,皇文建痛得闷哼出声,却见帝王已转身走回御座,重新拿起朱砂笔在奏折上勾画,记住,皇氏宗祠的香火,朕还不想让它断了。
殿外的滴漏声依旧清脆,皇文建跪在原地,直到膝盖麻木得失去知觉,才听见自己用破碎的声音重复着:谢陛下隆恩......血珠从掌心滴落,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洼,像极了父亲暴毙时胸口那滩刺目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