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郡主林婉如,虽得享尊荣,却并未安于府邸享乐。她依旧每日前往暗影司,处理着那些关乎朝野动向的文书卷宗。对她而言,这里不仅是职责所在,更是一处能让她忘却前尘、凭自身价值立足的清净之地。
只是近来,司内熟悉的身影少了一个。云汐兰怀胎七月有余,身子愈发沉重,已遵医嘱回风府安心养胎。白芷则依旧带着女儿白玉,住在暗影司后身那处清幽的小院里,一面照顾女儿,一面也帮着打理些院内杂事。
林婉如每日来司里处理公务,便会将林皓一同带来。这孩子虽脱离了东宫那个环境,但体质似乎随了他生母云汐瑶,有些先天不足,比同龄的孩子要孱弱些。白芷心善,见林婉如公务繁忙,便主动将照料林皓的许多琐事揽了过去。两个孩子年岁相仿,白玉活泼,林皓文静,倒也玩得到一处,小院里时常能听到他们稚嫩的嬉笑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年初春,倒春寒来得猛烈,林皓不慎染了风寒,起初只是咳嗽流涕,林婉如请了太医开了方子,以为吃几服药便能好转。谁知病情反复,不过两三日,竟转成了高热,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夜里甚至惊厥了一次,情况十分凶险。
太医诊脉后,面色凝重,说是风寒入里,引发了小儿急症,需得时刻有人守在身边,物理降温,按时灌药,观察呼吸,一点马虎不得。
白芷心急如焚,既要照顾被暂时隔开的白玉,又要帮着煎药、准备温水,忙得脚不沾地。她见林婉如既要处理紧急公务,又要熬夜看护孩子,实在辛苦,便劝道:“郡主,今夜您就在司里原先那间厢房歇下吧,来回奔波,大人孩子都受累。皓儿这边,奴婢守着便是。”
林婉如看着病榻上儿子痛苦的小脸,心中如同刀绞。她摸了摸林皓滚烫的额头,又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知道白芷说得在理。她确实怕将病气过给府中旁人,更怕这深更半夜的颠簸加重孩子的病情。
“也好,那便有劳你了。”林婉如叹了口气,眼中布满血丝,“只是你还要照顾玉儿,也需注意休息。皓儿这边,我亲自守着才安心。”
白芷知道她爱子心切,不再多劝,只默默将煎好的药和干净的温水、布巾备好,又将厢房重新收拾整理了一番。
自此,林婉如便暂住在了暗影司。她将大部分公务暂时移交副手,只处理最紧要的几件,其余时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林皓病榻前。喂药、擦身、物理降温、安抚因不适而哭闹的孩子……她事事亲力亲为,衣不解带,连续几个日夜未曾合眼,原本清减的身形更显单薄,但那双眼眸中,却始终闪烁着坚韧而温柔的光芒。
摄政王南宫煜因暗影司事务紧要,几乎每日都会过来与风冥商议。他自然也知晓了林皓病重、林婉如留宿司内亲自照料之事。
他每次穿过回廊,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投向那间亮着灯的厢房。有时能看到林婉如抱着哭闹的林皓在窗前轻轻踱步,哼唱着不知名的安眠曲;有时能看到她端着药碗,极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将汤药吹凉,喂入孩子口中;有时则只能看到一个映在窗纸上疲惫而坚持的剪影。
看着这一幕,南宫煜的心,总会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
他想起那一双儿女,如果还活着如今也该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了,承欢膝下,该是何等光景?他又想起了那个因宫廷阴谋而未能出世的孩子,若是活着,年纪应与眼前这病弱的林皓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