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远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心腹手中夺过那封来自永和宫的回信。他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迫不及待地撕开密印,目光贪婪又带着一丝希冀地扫过信笺上的字句。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肌肉一点点绷紧,最后彻底凝固成一种铁青的、近乎狰狞的神色。没有他期待的温言抚慰,没有具体的援手承诺,只有“时机未至”、“恐言多必失”、“静待转机”这些空洞而敷衍的词语!
“哈哈哈……”他发出一阵低沉而凄厉的冷笑,将信纸狠狠揉成一团,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好一个静待转机!好一个信妹一如往昔!婉儿,我的好表妹,你便是这般糊弄于我?!’
极度的失望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愤怒,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焚烧殆尽。过往数十年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他想起年少时,表妹婉儿那明媚娇俏的笑容,想起她入宫前夜,两人在月下私会,她泪眼婆娑地诉说着身不由己,他则发誓此生必护她周全。想起她入宫后,那些在冷宫废苑、在佛堂暗室冒险的密会,每一次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却又带着禁忌的、令人战栗的欢愉。
他尤其清晰地记得那一次,婉儿依偎在他怀里,脸颊绯红,羞怯又激动地告诉他,她有了他们的骨肉!那一刻,他狂喜得几乎要晕厥!那是他的儿子!是他赵志远的血脉!尽管这个孩子将来要叫别人父皇,但那种拥有继承人的巨大满足感和扭曲的骄傲,淹没了一切。
为了这个儿子,他和婉儿精心策划了换子之计,将一个死婴送入皇后宫中,将真正的皇子,他们的宏儿,推上了嫡子的位置。为了给宏儿扫清障碍,他们又联手设计,用隐秘的毒药除掉了当时的太子,那个名正言顺的储君!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每一步都沾满了罪恶,但他甘之如饴,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
‘我为你,为宏儿,付出了多少?!弑君、换子、构陷……哪一桩不是诛九族的大罪?!我赵志远把命都豁出去了!’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眼眶赤红。‘是!我是贪了银子,可这天下本就是我儿子!是我帮他夺来的!我拿他一点银子怎么了?!难道这万里江山,还比不上那些黄白之物吗?!’
他从未想过背叛儿子,从未想过动摇宏儿的皇位。他所有的贪墨,所有的结党,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在享受自己“应得”的一部分,是在为赵家这个“隐形”的皇族分支积累财富。他始终认为,他们三人是一体的,是利益与血脉紧密相连的同盟。
可现在,这封敷衍的回信,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他认定了,是皇帝儿子翅膀硬了,想要摆脱他这个“不体面”的生父,而婉儿,他深爱了半生的表妹,选择了站在儿子那边,要将他这个曾经的“功臣”和“爱人”弃如敝履!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你们母子,好狠的心肠!’ 一股锥心刺骨的寒意和被彻底背叛的狂怒,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幸好……幸好我还留着后手!’一个阴狠的念头冒了出来。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让那对母子知道,他赵志远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逼急了他,谁也别想好过!
他猛地冲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信纸,这一次,他的笔迹带着一股狠厉的决绝,几乎要划破纸背:
“婉儿:
汝之回信,字字虚情,句句推诿,令人心死!昔年种种,呕心沥血,皆为谁忙?今兔未死,狗已烹,藏弓何其速也!
宏儿天下,皆赖我二人所赐!当年秘事,桩桩件件,吾皆记录在案,藏于绝密之处。若尔等母子执意相逼,休怪我不念旧情,将此间种种,昭告天下!届时,看这南宫江山,是否还坐得稳?看你这太妃尊荣,是否还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