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之地,有高原名曰“羌塘”,天旷地阔,风雪酷烈。此地信仰纷杂,多有天葬之俗,认为将遗体奉献给秃鹫,乃是灵魂解脱、往生极乐之途。宁瑜与阿翎为寻一味生长在极高海拔的“雪域龙胆”,踏上了这片苍茫而神秘的土地。
依照牧民指引,他们来到一处名为“鹰落坪”的天葬台附近。此地经幡猎猎,玛尼堆林立,空气中弥漫着酥油与桑烟的气息,却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寻常死亡的阴冷与滞涩。
“公子,这里的‘轮回’之气,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阿翎望着远处那座由巨石垒砌的天葬台,秀眉微蹙,“有很多迷茫的魂灵在徘徊,无法顺利往生,而且……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冰冷意志,盘踞在那边山谷里。”
她所指的山谷,位于天葬台后方,被当地人称为“寂静之谷”,是放置无法被秃鹫完全食尽或等待天葬的尸身之地,寻常人绝不敢靠近。
宁瑜凝神感应,果然察觉到那片山谷之中,怨念与死气交织,更有一股强大的、近乎领域般的力量笼罩着,阻碍着亡魂的正常消散与轮回。
“非是自然形成,倒像是……有邪物盘踞,窃取阴魂之力,干扰生死秩序。”宁瑜神色凝重。
向一位年长的天葬师打听,才知近半年来,天葬仪式屡屡出现异状。有时秃鹫盘旋不下,有时尸身久久不腐,更有甚者,有守夜人声称在寂静之谷看到了已死之人重新站起,如同傀儡般游荡。天葬师们做法事超度,效果也大不如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和他们“抢夺”亡魂。
“是‘尸陀林主’……传说中掌管尸陀林(天葬场)的鬼神,但它本该是护佑亡魂解脱的存在……”老天葬师面露忧惧,“可现在的感觉,更像是一个贪婪的……掠夺者。”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个牧民打扮的人,用牛车拉着一具用白布包裹的尸身,惊慌失措地跑来,口中喊着:“活了!扎西的尸体活了!在谷里走动!”
宁瑜与阿翎立刻上前查看。那尸身是一年轻男子,据说是前日坠马而亡,今日准备天葬,暂放在寂静之谷,不料竟发生此等骇人之事。
宁瑜掀开白布一角,指尖灵力微探,沉声道:“并非尸变。其魂魄已被抽离大半,残存躯壳被一股外来的阴冷能量驱动,如同提线木偶。那山谷中的东西,不仅在掠夺魂力,还在操控尸体!”
事态严重,已非寻常天葬异象,而是有邪魔外道,亵渎亡者,扰乱轮回!
宁瑜与阿翎当即决定,前往那寂静之谷一探究竟。
越是靠近山谷,空气中的阴冷死寂之感便越发浓重。谷口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玛尼堆,但许多已经倾颓,刻着经文的石头散落一地,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破坏。谷内光线昏暗,即使是在白日,也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薄暮。
踏入谷中,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谷地开阔,散落着无数残缺的、或包裹或暴露的尸骸,大多已被风雪和秃鹫侵蚀得不成形。然而,与寻常天葬台不同,这里的尸骸之间,缠绕着无数细密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灰色丝线,这些丝线散发着冰冷的能量,如同蛛网般遍布整个山谷,最终都汇向山谷最深处!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一些尸骸较为完整的区域,赫然有数十具“尸体”在缓慢地、僵硬地移动着!它们眼神空洞,动作呆滞,如同梦游,正是被那灰色丝线操控的傀儡!其中一具,正是牧民们所说的扎西!
“以尸为林,以魂为食,操控亡骸……此非尸陀林主,乃是鸠占鹊巢的‘窃魂魔’!”宁瑜眼中寒光闪烁。他认出那些灰色丝线,乃是一种极其阴毒的“缚魂丝”,能捆绑、抽取生灵魂魄。
似乎是感应到生人气息,那些游荡的尸傀,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神“望”向了宁瑜和阿翎!同时,山谷深处,那股冰冷的意志再次降临,带着一丝贪婪与戏谑。
“新鲜的……魂魄……成为……我的藏品吧……”
无形的意念扫过,那些尸傀立刻发出低沉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向二人涌来!它们动作虽慢,但力大无穷,更兼不畏疼痛,数量众多,极难对付。
宁瑜挥动桃木剑,剑身泛起纯阳金光,将靠近的尸傀斩退、击碎。但那些尸傀即便被斩断,残肢依旧被灰色丝线操控着蠕动攻击,除非彻底摧毁其核心能量连接。
阿翎也施展灵鹤清辉,试图净化那些缚魂丝,却发现这些丝线极其坚韧,且与山谷深处的能量源紧密相连,难以彻底清除。
“必须找到源头,毁掉它!”宁瑜一边抵挡尸傀,一边循着那无数缚魂丝汇流的方向,望向山谷最深处。那里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口被浓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灰色雾气笼罩,散发出最为强烈的能量波动。
两人且战且进,向岩洞方向突进。越靠近岩洞,尸傀越多,攻击也越发疯狂。甚至有些缚魂丝直接如同毒蛇般从地面、岩壁射出,试图缠绕、穿刺他们。
终于,他们冲到了岩洞入口。那灰色的雾气仿佛有意识般,翻滚着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通道,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
洞内漆黑一片,阴风惨惨,怨魂哀嚎之声隐约可闻。宁瑜与阿翎毫不犹豫,踏步而入。
岩洞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仿佛一个巨大的地下厅堂。洞壁和地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神经脉络般的灰色组织,还在微微搏动。而在大厅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棵完全由无数骸骨、缚魂丝以及凝固的怨念交织、扭曲而成的“怪树”!
这怪树没有枝叶,只有无数舞动的、如同触手般的缚魂丝,其“树干”则由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骷髅头垒砌而成,树冠位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不断搏动着的、由纯粹魂力与怨念压缩而成的暗灰色“果实”!
而在那怪树之下,盘坐着一具身披破烂黑色僧袍、皮肤干瘪紧贴骨骼、如同骷髅般的“尸身”!它手中握着一串由人顶骨制成的念珠,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冷的灵魂之火!
正是它在操控着外面的一切!这并非尸陀林主,而是一个修炼邪法、窃取了天葬台掌控权、以吞噬魂力与操控尸体为乐的——妖僧残骸!
“亵渎轮回……窃取魂力……尔等罪孽,罄竹难书!”宁瑜看着那由无数亡魂痛苦凝结的怪树和果实,声音中充满了怒意。
那妖僧残骸缓缓抬起头,灵魂之火跳动,发出沙哑、重叠、仿佛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的诡异笑声:“轮回?苦海无边,何不化为吾之资粮,得享永恒‘宁静’?新的灵魂……来的正好!”
话音未落,那怪树上的缚魂丝触手猛地暴涨,如同无数灰色巨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向宁瑜和阿翎席卷而来!同时,那颗暗灰色果实剧烈搏动,散发出强大的精神冲击和魂力吸噬!
整个洞窟,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宁瑜挥动桃木剑,纯阳真火熊熊燃烧,将袭来的缚魂丝触手烧断。但那些触手断而不死,迅速再生,而且数量太多,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防不胜防。
阿翎以灵鹤清辉护体,试图净化靠近的邪气,但那颗果实散发出的魂力吸噬太过强大,她的清辉在迅速黯淡,自身的魂力也感到不稳。
更麻烦的是,那妖僧残骸也开始行动!它手中的顶骨念珠飞起,在空中化作十几个燃烧着绿色鬼火的骷髅头,发出凄厉的尖啸,从不同角度撞向宁瑜和阿翎!这些骷髅头不仅物理攻击强悍,更能直接冲击神魂!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缚魂丝、精神冲击、魂力吸噬、鬼火骷髅……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
宁瑜将金光咒催动到极致,护住周身,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真火纵横,将靠近的威胁一一击退。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和魂力都在被快速消耗。阿翎的情况更糟,她的灵鹤之力虽能净化,但对这种纯粹的魂力攻击和吸噬抵抗较弱,脸色越来越苍白。
“公子……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阿翎喘息着,声音带着虚弱。
宁瑜心知阿翎所言非虚。这妖僧残骸不知在此地盘踞了多少年,吞噬了多少魂力,其实力深不可测,更兼占据地利,能量几乎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