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闻讯赶来的镇长和水娃子说道:“救他,救镇子,必须把这镜子送回它本该在的地方,并超度镜中亡魂。”
第四章:决战祭船
听说要把镜子送回江底那艘鬼船,水娃子吓得直摆手,镇上更是没人敢接这活儿。
宁瑜也不强求,只让镇长准备一条结实的小船,一些香烛纸钱,还有一坛烈酒。
第二天,天色阴沉,江风呼啸。宁瑜带着阿翎,划着小船,来到了当初王老五下水的那片江面。水娃子终究不放心,咬牙跟了来,负责在船上接应。
“公子,就在这好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们。”
宁瑜将装着青铜镜的木盒背在身后,对阿翎说:“你留在船上,以清音护住船体,稳住这片水域的气机,莫让邪气彻底爆发。”
阿翎认真地点点头,坐在船头,闭上眼睛,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空灵而悠远的吟唱声缓缓响起,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江面上的阴霾。
宁瑜则深吸一口气,体内法力运转,周身泛起淡淡的清光,纵身跃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水下依旧昏暗汹涌。宁瑜循着阿翎指引的方向和那青铜镜散发出的强烈怨气,很快再次找到了那艘沉在江底的石船。
这一次,石船周围的气氛截然不同。无数半透明、扭曲的水鬼身影,密密麻麻地围在石船周围,它们感受到锁魂镜的回归,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的怨念几乎凝成实质,让江水都变得粘稠起来。
宁瑜毫不畏惧,清光护体,将靠近的水鬼怨念荡开。他径直游向石船的破洞。
刚钻进船舱,阴风扑面!那具石棺的盖子轰然打开,一个穿着黑色丝绸古装、长发遮面、浑身湿漉漉的女鬼,缓缓从棺中飘起!她身上缠绕着漆黑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正是她在镜中显现的面孔,也是这锁魂镜和众多水鬼的核心——一位被作为祭品献给水神的巴国巫女!
她伸出苍白浮肿的手,指向宁瑜,尖锐的鬼啸直接在宁瑜脑中炸响:“还我镜来!尔等……皆为我之奴仆!永沉江底!”
随着她的尖啸,船舱内外的所有水鬼,如同得到命令,疯狂地扑向宁瑜!冰冷的怨念如同无数根针,刺向他的神魂。
宁瑜临危不乱,脚踏玄奥步法,在狭窄的船舱内闪转腾挪,同时双手结印,口中诵念《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
经文的力量化作一个个金色的符文,从他口中飞出,印向扑来的水鬼。被金色符文击中的水鬼,身上的怨气如同冰雪消融,发出解脱般的叹息,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
但那巫女怨念极深,她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竟然挡住了金色符文。她张开嘴,喷出一股浓郁的、带着腥臭的黑气,化作一条黑色的水龙,咆哮着冲向宁瑜!
同时,她伸手虚抓,宁瑜背后的木盒剧烈震颤,那面锁魂镜竟要破盒而出,回到她手中!
内外夹击!情况危急!
船上的阿翎感受到下方的激烈争斗,吟唱声越发急促空灵,强大的净化之力透过江水,削弱着水鬼们的力量。
宁瑜知道,必须彻底瓦解这巫女的怨念核心。他不再保留,咬破舌尖,一口至阳的舌尖血喷出,混合着法力,在空中画出一道复杂无比的“解冤释结符”!
“汝之冤屈,江水为证!然千年已过,仇雠何在?执着于此,困锁自身,亦害无辜!今日,便以我之血,解汝之结,散汝之怨,送汝往生!敕令!”
血色的符箑如同燃烧的火焰,带着宁瑜的决绝与悲悯,无视那黑色水龙,直接印在了巫女鬼魂的额头上!
“啊——!”
巫女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周身黑气如同沸水般翻滚。她身上的锁链寸寸断裂,那面即将破盒而出的锁魂镜也光芒黯淡,哐当一声掉在船舱底部。
血色符文的力量融入她的魂体,那积累千年的怨恨、不甘、痛苦,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坚冰,开始缓缓消融。她遮面的长发散开,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的脸,眼神中的疯狂与怨毒渐渐被茫然和一丝解脱取代。
她看了看宁瑜,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逐渐平静下来的水鬼同族,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叹息。
随着她怨念的消散,她的身影,连同船舱内外的所有水鬼魂魄,都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点点荧光,如同逆流的星河,缓缓上升,最终消失在冰冷的江水中。
锁魂镜,啪嗒一声,碎裂成了几块凡铜。
第五章:江清月明
宁瑜浮出水面,爬上小船。阿翎停止吟唱,连忙扶住他,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心疼地问:“公子,你没事吧?”
宁瑜摇摇头,调息片刻,露出微笑:“无妨,此间事了。”
水娃子划着船,三人回到岸边。镇长和不少镇民都在焦急等待。说来也怪,就在宁瑜上岸后不久,笼罩在镇子上空多日的阴霾竟然开始消散,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江面上。
王老五在镜子碎裂、鬼魂超度的瞬间,猛地吐出一大口黑水,脖子上的勒痕迅速消退,虽然依旧虚弱,但高烧退了,人也清醒过来。
镇上的怪事,也随之彻底消失。
宁瑜对聚集过来的镇民说道:“江底那艘,并非幽灵船,而是古巴人祭祀水神的祭船。那面镜子,是囚禁献祭者亡魂的邪物。如今亡魂已得超度,邪物已毁,日后当可安宁。”
他望着奔流不息的长江,语重心长:“大江养育万物,亦有其威严。我等靠水吃水,当时刻心存敬畏,取之有道,不可贪得无厌,更不可惊扰水下亡魂安宁。人与自然,与历史,皆需和谐共处,方能长久。”
镇民们经历此事,早已心悦诚服,纷纷称是。
王老五更是悔不当初,把之前捞到的一些零碎铜器都交给了宁瑜处理,从此老老实实打渔,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宁瑜和阿翎婉拒了镇民的挽留,继续乘船东下。
船行江上,月明星稀,江风拂面,再无阴森之感。
阿翎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忽然问道:“公子,那个巫女姐姐,她最后……是开心了吗?”
宁瑜轻抚她的头发,温和地说:“她被囚禁了千年,怨恨了千年,如今终于放下,得到了解脱,可以去她该去的地方了。这比永远困在冰冷的镜子和江底,要好得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阿翎,无论遇到多大的苦难和冤屈,执着于仇恨,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放下,不仅是放过别人,更是放过自己。这世间,唯有放下,方能真正解脱,获得新生。”
阿翎似懂非懂,但将“放下”和“解脱”记在了心里。
小船悠悠,载着两人,消失在苍茫的江色之中。夔门依旧险峻,但关于幽灵船和锁魂镜的恐怖传说,渐渐变成了一个关于敬畏、救赎与放下的故事,留在了三峡的渔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