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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话 :陶钧造化(1 / 2)

上阙:失色之窑

宁瑜行至一处名为“钧台”的古窑址。此地以出产“钧瓷”闻名于世,素有“家有财钱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之说。钧瓷以其瑰丽多变的窑变色彩着称,“入窑一色,出窑万彩”,釉色如晚霞流散,星河倾泻,蕴含着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

然而,甫一踏入钧台地界,宁瑜便感到一股异样的沉闷。空气中本该弥漫的窑火气息与泥土芬芳,似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枯寂所取代。放眼望去,远近山峦上的龙窑(一种依山而建的长条形窑炉)大多偃旗息鼓,不见往日烟火缭绕的繁忙景象。仅存的几处尚在冒烟的窑口,那烟色也显得灰暗无力。

镇上市集,本应是钧瓷荟萃、客商云集之地,此刻却显得颇为冷清。店铺中陈列的瓷器,虽器型规整,釉面光洁,但宁瑜一眼望去,便觉其色彩呆板,缺乏灵动。那些所谓的“窑变”,更像是人工刻意调配、重复模仿的结果,失去了钧瓷灵魂中那份“道法自然、浑然天成”的神韵。

一位店主见宁瑜驻足观看,有气无力地招呼道:“客官,看看钧瓷吧?都是上好的物件,价格实惠。”

宁瑜拿起一件仿古玉壶春瓶,入手冰凉,釉色虽模仿了传统的天青月白,却显得死气沉沉,内里毫无光华流转,仿佛一件失去了生命的躯壳。

“老板,这钧台的瓷器,似乎与往日传闻有所不同?”宁瑜问道。

店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客官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瞒您说,我们钧台的窑火,怕是……快要熄了。”

“哦?此话怎讲?”

“说来也怪,”店主压低了声音,“自从三年前,镇上最大的‘天工窑’请来了一位南方的‘釉彩大师’司徒先生后,这情况就越来越糟。那位司徒先生确实有本事,能精准控制窑变,烧出的瓷器色彩绚丽,几乎件件都能达到‘雨过天青’或‘玫瑰紫’的极品成色,一时间风头无两,其他窑口难以竞争,纷纷倒闭。”

“这不是好事吗?”宁瑜故作不解。

“起初是好事,”店主苦笑,“可渐渐地,大家发现,天工窑烧出的瓷器,美则美矣,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自打司徒先生来了之后,钧台附近的土质似乎变了,其他窑口即使用同样的技法,也烧不出好瓷器,窑火都变得难以掌控,不是熄火就是炸窑。更邪门的是,连山上的草木都失了精神,河水也日渐浑浊。大家都说……是司徒先生夺走了钧台的‘造化之气’。”

宁瑜神识微动,悄然感知四周。果然,这片土地的地脉灵韵,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容忽视的速度,流向镇子东头那座最为宏伟、烟火最盛的天工窑。那流转并非自然,更像是一种蛮横的掠夺。而天工窑方向,散发出的并非纯净的造化生机,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强行凝聚的“伪造化”之力,霸道而缺乏活力。

“造化之气……”宁瑜心中了然。钧瓷之妙,在于窑火与泥土、矿物在特定地脉环境下,受天地造化之功,产生不可预测的奇妙变化。此乃天地赋予的灵性。若有人试图以人力强行掌控、甚至掠夺这份造化,无异于杀鸡取卵,终将导致本源枯竭,万物失色。

他辞别店主,信步走向镇东的天工窑。越是靠近,那股被强行聚拢的、沉闷压抑的“伪造化”之力便越是明显。窑厂规模宏大,工匠众多,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机械的麻木,眼神缺乏创造者应有的热情与灵光。他们如同提线木偶,严格遵循着那位司徒先生定下的规程操作。

宁瑜并未进入窑厂,而是绕到其后方的山峦。他发现,天工窑的龙窑,其构建方式颇为奇特,并非单纯依山取势,窑身之上,竟刻画着许多隐晦的符文,构成一个庞大的聚灵引气阵法,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周遭山川的地脉灵韵与草木生机,汇入窑火之中!

这已非制瓷之道,而是损天地以肥己身的邪术!

宁瑜目光沉凝,必须阻止此事。否则,不出十年,这钧台之地必将灵韵尽失,化为一片真正的死寂焦土。

中阙:匠心之惑

宁瑜并未立刻发作,打草惊蛇。他在天工窑附近寻了一处废弃的旧窑洞,暂居下来,每日观察窑厂运作,并尝试与一些尚未被完全同化的老匠人接触。

几经周折,他找到了一位因年迈体弱、被排挤出核心工坊的老陶工,名叫陶十三。陶师傅世代以烧制钧瓷为生,对钧瓷有着深厚的感情与独到的理解。

在宁瑜以诚相待,并展现出对钧瓷真谛的深刻认知后,陶十三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司徒先生……他刚来时,确实惊为天人。”陶十三望着天工窑的方向,眼神复杂,“他能精准地说出每一窑的火候变化,能调配出从未见过的绚丽釉色,他烧出的瓷器,色彩之鲜艳,品相之完美,前所未见。当时大家都以为,钧瓷的盛世要来了。”

“可是,”他话锋一转,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痛心之色,“那不是钧瓷!那是没有灵魂的假货!钧瓷的魂,在于‘偶然’,在于‘天成’!是窑火与泥土在天地造化中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是人力与天意共同谱写的乐章!所以才有‘钧瓷无对,窑变无双’的说法!”

“可司徒先生呢?他不要偶然,他要绝对掌控!他用秘法调配釉料,用阵法控制火候,甚至……我听一些还在里面的老伙计偷偷说,他用活物生灵祭窑,以增强釉色的‘灵性’!他烧出的每一件瓷器,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美’,美得惊人,也假得可怕!”

陶十三激动地咳嗽起来:“更可怕的是,自从他用了那邪门的阵法,咱们钧台的地气就一天不如一天。别的窑口烧不出东西,山秃了,水浊了。他这是在吸干钧台的血,来养他一个人的名啊!再这样下去,老祖宗传了千年的钧瓷根脉,就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宁瑜默默递上一碗清水,问道:“陶师傅,可知那司徒先生如此作为,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名利?”

陶十三平息了一下气息,低声道:“具体目的,老朽不知。但听说,他一直在寻找某种‘极致’的釉色,似乎与他修炼的某种邪功有关。他曾酒后失言,说什么要烧出‘造化之器’,以此窥探天地本源,成就自身大道……简直是疯了!”

宁瑜点头。果然,这司徒先生并非单纯的匠人,而是一个借助制瓷修炼邪法的修士。他以掠夺地脉、牺牲生灵为代价,强行凝聚造化之力,试图炼制所谓的“造化之器”,妄图以此逆天。

“陶师傅,若要破此局,恢复钧台生机,该当如何?”宁瑜问道。

陶十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紧紧抓住宁瑜的手:“先生非常人!老朽看得出来!要救钧台,必须先破了他那邪阵,断了他掠夺地气的根源!然后……然后需要一场真正的、汇聚了所有匠人诚心与期盼的‘祭窑大典’,以最纯粹的心火,引动残存的天地灵韵,或许……或许能重新点燃钧台的造化之火!”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小撮色泽暗淡、却隐隐有光华内蕴的泥土。

“这是老朽祖上传下来的‘五色神泥’,据说是当年发现钧瓷始祖窑时留下的灵土,蕴含着钧瓷最初的造化灵性。老朽藏了几十年,本想带进棺材……现在,交给先生了!望先生能助我钧台,重见天日!”

宁瑜郑重接过那捧看似平凡、却重若千钧的五色神泥,感受到其中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造化本源,肃然道:“陶师傅放心,宁某定当尽力。”

下阙:真火重燃

要破邪阵,需先明其核心。宁瑜于夜间再次潜入天工窑后方,仔细探查那龙窑上的符文阵法。此阵极为复杂,以龙窑为体,以窑火为引,深深扎根于地脉,强行扭转造化流向。其阵眼,必然在窑炉最核心、火力最旺之处。

而那里,也正是司徒先生日常所在之地。

三日之后,天工窑传出消息,司徒先生闭关多日,终于要开窑取出他呕心沥血之作——一件据说蕴含了“周天星斗”之象的钧瓷大尊。此消息一出,不仅惊动了整个钧台,连周边州府的达官显贵、收藏大家也纷纷赶来,欲一睹这传说中的神品。

宁瑜知道,时机到了。司徒先生选择在此时开窑,定是那“造化之器”将成未成之际,也是他心神与邪阵、与那器物联系最为紧密,同样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刻!

开窑当日,天工窑人山人海,被邀请的宾客与围观的人群将窑厂围得水泄不通。司徒先生一身华服,立于那座最为巨大的龙窑之前,面容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亢奋与志在必得。他身后,站着不少气息阴沉的护卫,显然是他笼络的邪修之流。

“吉时已到,开窑!”司徒先生一声令下。

窑工们紧张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沉重的窑门。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伴随着奇异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