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读出了惊愕与凝重,一时相对无言。
待褚琰与祈安赶至乾清殿时,但见殿内已跪满了素服之人,哀哀哭声连成一片,萦绕在殿宇梁栋之间。
龙榻之上,帝王面色枯黄,双颊深陷,已然换好了庄严寿衣。
褚珵静立榻旁,眼眶泛着红痕,一见褚琰到来,立即将他引至偏殿。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字笺,递到褚琰面前。
褚琰接过纸条,目光迅速扫过纸上的字迹。
在他阅览时,褚珵沉声解释:“这份是他尚未送出的密信,被我中途截下。另有几封已秘密送至翰林院,未能拦回。”
褚琰手上渐渐收紧,将那张字笺攥作一团,反手掷入一旁的火笼。
不过瞬息,纸张便化作灰烬。
他面沉如水,眸中寒芒乍现,一字一顿:“绝无可能。”
“他要你纳贺家女为侧妃,想来已与贺韫玉达成密约。既是先帝遗诏,便无转圜余地。”褚珵目光沉凝,“他绕过你我直接与贺家促成此事,便是算准了这步。这根本没给你留下半分推拒的余地。”
褚琰闻言嗤笑:“还真是难为他了,弥留之际还要耗费心神来算计我这一遭。”
二人皆心知肚明安裕帝此举的深意,不过是想借联姻之名行牵制之实。
如今褚琰手握北疆兵权,几乎掌控大凛半壁江山。
安裕帝正是忧心他功高震主,恐生异心,这才故技重施,欲效当年对待褚宥之法,为褚珵铺路,以此掣肘褚琰。
褚珵眼中满是疼惜与无奈,最终只化作一句低叹:“阿琰,是为兄对不住你。”
褚琰敛去面上厉色,平静道:“此事与兄长何干?非你所为,亦非你所愿。”
褚珵欲言又止:“父皇他……”
话未说完,便被褚琰淡然截断,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我与他,从来只是君臣。君王对臣子设防,情理之中,亦是意料之中,无须多言。”
他目光冷冽,字字清晰:“唯有一点。兵权我可交,但人,我绝不要。”
褚珵闻言蹙眉:“此事尚不急在一时,容我从中周旋,未必没有转机。”
“这已是眼下最妥帖的解法。”褚琰语气平和却坚定,“至于兵权,本皆属大凛。不论执于你手或我掌,并无二致。如若大凛需要,我自当重披战甲,戍卫边疆。”
他深知新帝初立必多艰难,亦明了兄长此刻的殚精竭虑。既如此,不若将话言明,表以心迹,也好教他少一重顾虑。
褚珵静默片刻,终是颔首,朝他伸出拳头:“你我先是手足,后为君臣。”
“阿琰,我永远信你。”
他不想见他们兄弟二人因皇权地位而心生嫌隙。
在他们心中,总有些情谊远比权势更重。也正因身在皇家,才更珍视这份难得纯粹的手足之情,不愿让它沾染半点杂质。
褚琰会意,举拳与他相碰。
二人相视而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