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凌羽背着祈安走出慈幼局,小姑娘在他肩头蜷成小小一团,手里紧攥着失而复得的玉佩,指节都泛了白。
马车上,凌羽望着眼前的小姑娘——发丝间缠着几根干草,小脸上沾着灰痕,不由轻叹。他取出帕子,仔细将她脸上的尘灰拭净。指尖触及她凌乱的发丝时,顿了顿道:“先回去用膳吧。”
回到澄心园,花厅里已备好午膳。
看到桌上的饭菜,祈安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两人正用膳时,卓中轻步进来。凌羽抬眼与他目光一触,微微颔首,手上却不停,又给祈安碗里添了一箸嫩笋尖。
午膳过后,凌羽带祈安来到沐室。
祈安望着氤氲着热气的铜盆怔了怔,又看向凌羽,他接下来的举动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凌羽亲自试了试水温,让祈安坐在矮凳上。他挽起衣袖,指尖穿过她枯黄的发丝时,动作放得极轻。
“烫么?”他舀起一瓢温水,顺着她发顶缓缓浇下。皂角的清香在空气中漫开,他的指腹按在她发间,力道恰到好处地揉开泡沫,祈安的发丝在他掌心渐渐顺滑。
水声淅沥中,忽觉手背一热——原是祈安偷偷掉下的眼泪混进了沐汤里,凌羽一怔,连忙问道:“是太烫了吗?”
祈安带着鼻音:“不烫。”湿漉漉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哥哥。”
后来,祈安几乎整日都待在澄谁园,漏夜方归,女使发现了,竟也没有责怪她。祈安还发现,慈幼局的伙食近几日好了许多,分量也比以往要多。不过,祈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前往澄心园,一日下来,除了女使,几乎没与其他人打照面。
再往后几日,祈安变得忙碌起来……
“手腕要悬空。”凌羽站在祈安身后,左手轻托她执笔的腕子,右手点着宣纸上的字,“这个字写错了。”
祈安咬着唇点头,笔尖却突然洇开一团墨。她慌忙抬头:“我、我重写……”
凌羽有些无奈,语气却又带着宠溺:“这是你的名字,你得学会书写。”
祈安点头如捣蒜,“知道的。”
忽地,眸中漾起一抹亮色,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倏地仰起小脸望向凌羽,“哥哥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先练好自己的。”凌羽移开镇纸,却见一只小手轻轻拽住他的袖角,小姑娘眼底满是期许。
凌羽终是腕锋一转,墨痕游走间,“凌羽”二字如雁落平沙般浮现纸上。
“这便是了。”
……
“今日学《论语》第七章。”凌羽翻开书册,却见祈安眼皮直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他屈指轻叩案几:“困了?”
“不困!”祈安猛地坐直,袖口却带翻了砚台。
她僵在原地,却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罢了。”
凌羽轻抚她的发顶温声道:“学习之事,贵在循序渐进。你如今已大有进益,且先用膳,再歇息一二。”
一听到“用膳”二字,祈安原本蔫耷耷的小脑袋瞬间支棱起来,圆润的脸颊绽出笑涡,头上的发揪都跟着欢快地晃了晃。
……
这几日凌羽似乎格外忙碌,天未亮便已离府,只留下案几上墨迹未干的字帖作为课业。每每归来时,衣袂间总沾染着几缕尘沙。
可无论多忙,用膳时分祈安总能见他踏着暮色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