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轻轻贴着她温暖的脸颊,先吻了吻。
“小可爱。”
他是来赎罪之人。
但上帝让他承受的痛苦,并非肉体上的。
而是精神上的。
所爱在眼前,却是隔山海。
不过,只要她还活着,还有着呼吸和温度,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他轻轻坐在媳妇床边,对她温柔地倾诉着。
“小可,今天,司里来了。他找到我了。”
“我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找到我……”
德西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蓝色眸子不由自主地,涌出来了泪水,小声啜泣着。
下午,司里在这个房间,也曾经对着他,难以克制地泪流满面。
而他当时看着司里伤心的眼泪,把自己的泪,生生憋了回去。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对着媳妇,他可以好好流了。
这么多年,无论如何艰难困苦,只要媳妇还在身边,他就像有了精神支柱。
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只要抱着媳妇说一说,那些让他疼痛的事,就能烟消云散。
司马春出生没多久,他先失去了教父。比尔死于疾病,葬于洪山村。
之后不久,混乱一起,比尔那座很简陋的墓也被毁了。教堂,也化为了灰烬。
他看着好友李大和,被唾骂、粗暴对待。
他曾经真心帮助过的人,将他视为敌人。
他出资筹建的蛋鸡场,被割了一种“尾巴”。
没有了教堂,就没有了容身之地。
有人让他住在村子、一处家徒四壁的空房子里。
里面什么都没有。仅有的几个好心人,给他送来了旧衣旧被。
还有人,总是偷偷周济他一些吃喝,但仅够裹腹。
他引以为傲的技术,被嗤之以鼻,没有人愿意用。
他得参加劳动,挣那些工分。
那时,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可,拉着司马春的手,每天在她身边入睡。
媳妇,是他在这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支撑他把他们唯一的儿子司马春,就这样在岁月煎熬的时光里,慢慢拉扯大。
每天,他都告诉媳妇,这世界上又发生了什么。
那样的生活,静默忍耐着过了好几年,直到最后某·帮倒台,结束混乱。
德西吻着毕可的指尖,声音里有着真实的脆弱和悲凉。
“小可,没见到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竟然……是这么地爱他。”
“当见到他的时候,我羞愧……还后悔……。”
“快三十年了……我,对不起他。”
德西将脸埋进媳妇的手心里。
不知道是谁在温暖、安抚着谁。
“那您……,对得起我吗?”
一个带着醉意的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德西回头,见是司马春。
春刚才走路无声无息,却带着浓重酒气,身子也有些歪。
德西赶紧走过去,扶着他坐下来。
“孩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司马春不是嗜酒的人,但有些酒量。德西自己极少喝酒。
这孩子,酒量很像他的……曾祖父。
“爸爸,”司马春靠着沙发背坐着,深蓝的眼眸有些迷离。
他一句句地开始问,语气平静得像在喃喃自语。
既不愤怒,也无责备。只是倾诉着,他对人生那么多的不解。
“这么多年,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问过那么多次啊,爸爸……”
“我问过,我的爷爷、奶奶是谁,长什么样子。问过,你来自哪里……
我小时候,没有机会上学。等能上学了,功课又跟不上……”
“你会德语。但是,在我面前从来不说……”
“但我曾经听过,你跟妈妈,悄悄说德语……
可是你,从来都不肯教我,哪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