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尖锐。社会的动荡。
如同祖父和父亲在战争中的别无选择。
现在,用几十年的时间,他真正地懂了。
也体会到了人生的身不由己和无奈。
若你选择了去做什么、成为什么,就必然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个人在大局其中随波逐流的命运,如同沧海一粟,只能被大浪淹没,随之浮沉。
当他瞬间清醒,想避开斗争的锋芒、全身而退时,却一时没有了自主的机会。
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司里,也没有勇气去见家人了。
因为他欠这个儿子的,实在太多。他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
自己年轻时的选择,竟然造成了父子几十年的分离。
越不能凑近,越逃避。就越来越远。
东方、西方在地球的两端,是鸿沟。
观念、守护的,截然不同,是鸿沟。
在父子相拥的这一刻。那些曾经笼罩在他们生命上空的硕大鸿沟,原来,都是无形的。
以血脉亲情为剑,那些东西都如此不堪一击,是瞬间就可以烟消云散的。
司里的内心是这么爱他这个父亲,即使他缺席了三十年,也不曾放弃他、淡忘他。
居然不辞辛苦地来到这里。
竟然,也找到了他 !
德西发现多年来一直担心的见面场景,自己会尴尬、会无颜以对的。
竟然在来临的这一刻,是这么水到渠成的简单,这么温馨自然。
不由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有些可笑了。
*
良久,德西松开拥紧司里的怀抱。
他伸手抚摸着司里的头发,这是他的另一个儿子,他血脉的延伸。
有着一样的艾徳勒克家血统,一样的蓝眼睛金发,卓耀、熠熠生辉。
那种独有的传统贵族气质,明显地已经刻在司里年轻的脸上。
儿子是好样的,虽然缺席了他的养育和陪伴,但是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轮廓上,有祖父哈德里的英武坚毅,还有父亲马丁的善良温和。
还有他自己的宽容、随和。
这是他在艾徳勒克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和骨血。
已经多年没有传统意识的他,见到司里时,竟然也这样想了: 我的儿子,我的继承人。
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司里,曾祖哈德里就极为喜爱。培养至今日,定然不负曾祖的厚望。
“爸爸,”司里哽咽不成声,“我很想你!”
司马德落下泪来,“孩子,我也想你!”
阿碧心里真为他们相认感到高兴,眼角也湿润起来,却又不忍看他们一个个这么伤心,在胡同巷子里,就情不自禁地在相对落泪。
阿碧急忙上去劝慰。
“你们,……还是高兴点吧,能找到、相见,这是应该开心的好事呢!”
司马德这才注意到这个姑娘。
“她是……”
司里简短地将拜托阿碧的事讲了一遍,司马德听了暗暗称奇。
一年前的某一天,他看到街头的宣传。
马上就是下一个世纪了。
连语言学校想赴德留学的学生们都对他说,“司马老师。千禧年了,跨世纪了!”
是啊。跨世纪了。
这个世纪一百年。
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还要逃避多久。
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始与司里联系。寄信前往米斯巴赫艾兰德城堡的地址。
无论家族成员现在的居住地,会有怎样的变化,无论是在慕尼黑还是法兰克福。
艾兰德城堡,永远是艾徳勒克们的家。
收到信的,可能会是弟弟居埃和三弟、儿子司里,或者管家赫米内。
他期待有他们的回音。但是,并不想让他们找到他。
留的回信地址,是那个邮局地址。
他寄出信后,经常路过邮局就去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
他不知道,这封信是下午送到城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