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园一下就变脸了。
她可是之前就被李大和用相同的语气和表情、鄙视过的。这一听,就不乐意了。
啥叫干啥啥不行!女人这时候,就是会弱些的。毕可今天还能坚持来劳动,就不错了。
你一个大男人,咋还鄙视上我们了呢。
李玉园心里想起,自己这双曾经弹钢琴画画、白白嫩嫩的手,要天天在这黑泥潭里挖藕,连副手套都没有。
想起以前李大和和生产队长针对她,说她是娇滴滴的资产阶级小姐。
旧怨一涌上来,她就陡然怒了。
她第一次挑粪,的确嫌大粪臭,直接说了出来。但是,就不能说吗?
同样是茅房里出来的粪。难道那粪,因为要去浇劳动人民的菜地,就得说、它是香的吗?
难道就不能说真话吗?
说真话,就是我觉悟不高吗?
凡事不能说苦、不能说累。说了,就是我反动、不服从改造吗?
几句话像连珠炮一样,轮番从她嘴里炸出来。
“什么干啥啥不行!”
“谁说女人不能弱了! 女人就必须得撑起半边天了!”
“就得跟男人干一样的活儿了?
你们下地干活儿辛苦,大队里女的也下地干活啊!
都一样辛苦啊。可是 !。
回到家,你们裤子袜子谁补的?
家里饭菜谁做的、衣裳谁洗的?
还有,你们男的,怎么不自己生孩子呢?
怎么不用坐月子、喂奶呢?
怎么每个月,不用来这种事儿呢?
男人女人要是都一样,那还要女人干什么?
世上只要有男人活着,不就够了!”
李大和被她一句接一句连环怼得,最后表情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无法反驳。
也……挺有道理。
不过,看着漂亮又文雅的一个“小姐”,咋说话这么炸,调调这么飒,脾气这么爆呢!
德西不听这些了。他弯腰摸了摸小可的小腿肚,冰凉的。上面还有黑乎乎又湿凉的泥巴汤。
他背起小可就往教堂方向走。
“我先送她回去啊。”
“你去,你去。”
李大和说着,扭头回来,还想跟李玉园继续进行\"男女存在及劳动分工合理性\"理论争论。
没想到那\"小姐\",刚才一通情绪发作输出完,早已经扭头,又一脚一脚踩回藕塘,采藕去了。
李大和一脸郁闷地,只得先回鱼塘。
*
德西刚才体验过世间最艰难的步伐。现在背着姑娘在田埂上走,可比在藕塘里走轻省多了。
不过走到教堂,再快也要十多分钟。
德西这也是第一次背人走路。
还是背他心爱的姑娘。
虽然是负重,但小可柔软的身躯在自己背上紧紧趴着,又软又暖,他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妥帖和存在感。
因为这个姑娘在背上,自己脊背上,所有的触觉都极为敏感。
这一团软绵绵的。
此刻,就像已经融在他的坚硬骨骼里。
才走了一会儿,德西就听到小可在耳旁叫他。
“德西……”
毕可小腿被晃荡着,醒了。德西热乎乎的后背,暖着她的小肚子,手掌还握着她的膝盖窝。
离开了那冰凉的泥塘,她现在就好像趴在一个小火炉上,小肚子上有个暖宝宝,舒服了很多。
“让我下来吧。背我,太累了。”
德西想了一下。你刚才都晕了。身上体力肯定不够。
便道。“不用。前面快到了。”
小可实在太累,小肚子又挺不舒服。德西坚持背她,她便老老实实趴着。不较劲,让德西省些力气。
感受着身体和内心的温暖,她小鼻子一酸,趴在德西耳后,低低地说。
“德西,谢谢你。”
她的声音娇软,又有种身子虚弱的柔顺和克制。德西心里微疼,却是微微一笑。
脑海里泛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