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母亲莱娜、父亲马丁、奶奶埃莎、爷爷哈德里、还有杏奶奶,都这样摸过他。
但是父亲、奶奶都已经去了上帝那儿。
而他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了家,离开了还活着的爷爷、妈妈、杏奶奶。
他想他们吗?想。
他后悔离开吗?不后悔。
在他的祖国德意志。8000多名男性、200多名女性,组成的集中营灭绝犯罪集团,实施了系统性、集体性的暴力犯罪。
是那么可怕。
和平年代,即使是单个生命的流逝,都能让人痛彻心扉。
可在那段无声又冷漠的残暴时期,他们曾毫无理由、杀害无辜之人、男女老幼六百多万。
战后,真正的审判和实际的惩罚,却很难落到他们身上。
因为他们都宣称,自己不必为上面的命令负责。这是在极端环境下,自我保存的天赋人权。
德西离开那个国度,一点儿都不后悔。
但偏偏,那又是他的家人、与国。
但是总会有矛盾的心绪,让他内心对这种选择纠结,尤其是在夜深人静、与灵魂对话之时。
“德西。”小可的声音低柔纯净,语气里有着丝丝缕缕的牵引和诱惑。
“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小可不忍心看到他的难过。那个一直努力、奋斗、坚强、又隐忍的德西。
今夜,明明露出了他放松、柔软、脆弱得让人心疼的另一面。
小可觉得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到。
他是想家了吗?这样的生活,让他累了吗?
“每个人都有难过的事。每次与别人分享,都能忘掉一些。”
“要是你不难过,那也可以和我分享啊。”
“神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在患难中,随时的帮助。”
“德西,我们还可以一起祷告。”
小可突然意识到,德西告诫过她,少说圣经和主的事。
她赶紧改口。
“哎呀,我又忘啦。那我们不说这个。”
德西静静地听着、闭着眼睛,头顶享受着她的蹭弄触摸,却并不开口。
他想念亲人。的确想他们了。但是,他又不能说出来。
这姑娘跟他说话,说什么都好。他都喜欢听。
小可继续像朋友般,对他倾诉着。
“德西。你没有来的时候。我也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坐在这里。
这张木长椅,就是我让一位叔叔帮忙,从礼拜堂特意搬过来的。”
“这个角落,能看到这片田野里,最美最亮的月光。还能感受到,这些蔬菜在黑暗中的土地里,生长。
你听,是不是有\"沙沙\"的声音。那是西红柿在长大,丝瓜正在垂下。”
德西想起了艾兰德,城堡周围的森林,植物。
在人类睡觉的时候,他们土地里的根系、参天的树枝还在生长、从不停歇。
一花一世界。都在共生、共存。
小可继续说,“你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刚长大以后,还想过去找他们。
在村子里,我进了很多家,去看那些孩子的爸爸妈妈,猜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会不会就是我的呢?”
小可温柔地贴近德西额头,蹭了蹭他的头发。
“当然,都不是啦。附近几个村都去了。都不是。”
“当我长大了,我就知道。不重要了。不用找了。他们也可能,已经去天上啦。
天上,只有太阳和月亮。但是太阳的亮光太刺眼了,我没法看。
那我就看月亮。我就喜欢坐在这里看。
你说你要看月亮,我就带你来啦。你说,这里好不好看?”
“好看。”
男子眸光安静,唇间乖乖地,溢出回答。
“那你今天想家了,是不是?想你爸爸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