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王婆是见过洋人举枪相向的,怎会违背他的意思。见他前面语气中已认定了艾小姐身份,岂敢再说不是,忙道,“我……,已时隔两三年,我也未记清。”
乌鸦本来已经是濒临死局般的绝望了,此时心中一振。
他来,仅仅两句话,就确认了她的身份,且令人不敢再有任何质疑。姑娘怔怔地看着他,他怎会行事如此周全 !
堂下跟着哈德里来的刘保柱,心里自然知道乌鸦身份的前情。论起来,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但此时,他脑子一转,心里可是有了另一番打算。
哈德里站起,语气不满地道。
“男女只是定婚,还未成亲。中途若有一方不愿,那悔婚便毁了,为何还要施以刑杖 ? 按我德国法律,只是订婚,之后嫁不嫁、娶不娶都是男女双方的自由。”
“既然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了,那婚事就该从此作罢。”
这是庆国,按你哪门子的德国规矩。可此时城中洋人还未撤军、余威尚在,他既如此说了,府尹如何不应。
当下便判了崔艾两家解除婚约,就此各方自由婚嫁。
崔述算是得偿所愿,不愿再见这对奸夫淫妇的脸,审完就立即走了。
小杏心里终于宽了,扶着乌鸦道,“姑娘,事情了了。”
事情了了吗?乌鸦心中只觉苦涩。她看向堂上正襟危坐、仿如公事公办的哈德里。
今日他在,才将此事圆成这番。若他今后不在 ? 庆国国法在上,又将是何等死局 !
她转身回望衙门外众人,见到人们纷纷离去,那人群之中,显玙带着丫鬟却依旧站着看向堂上,甚是显眼。
显玙的眼神,显然是犀利了很多,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乌鸦。那眼中怨毒,似冬日冰锥般刺骨袭来。
乌鸦一惊。桂格格……她怎么在这里。她那副表情,像是要对自己做什么。她,知道了什么?!
*
案情已了,已是近午,衙门就要午休。哈德里走近,对乌鸦道,“回去吧。”
乌鸦跟小杏正要走,从门外又来了一队兵,是俄国兵。
为首一人叫着。“慢 ! 还有案子!”
府尹正要下堂,这下可走不了了。自从洋人的公所纷纷交接,旧案积于案牍,忙不过来,这才启用崔述等官员。
禁不住崔述为自家所求,给他的案子插了个队。怎么,这连吃午膳休息都不能,还得接着升堂呢?
这队兵前面的是俄国公所长官皮格涅夫。他见乌鸦要离开,让俄军翻译喊道,“二位姑娘,留步 !”
艾乌雅,今日要面对的,哪会是一门官司。皮格带来了谢列夫死亡当场的目击证人,也是要来问话的。
刚刚才经历了退婚、身份败露之事,又马上面临俄国的问询。说实话,乌鸦有些头重脚轻、站不住了。
但身为被质疑的准“人犯”,可没她坐的地方。只得等着。
府尹不知该如何介入此事。庆国的顺天府公堂,被两国洋人占着办案,真是成何体统。然而,他却只能坐着陪审。
哈德里先站出来道,“皮格先生,你是何意?”
皮格的脸上肌肉鼓起,还是似笑非笑。但今日他已经知道事情原委。哈德里设计蓄谋杀谢列夫已是事实,但也绝不是他解释的“自卫”,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