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开铺子这事,在德国也不是很容易的。尼莱斯一听,反倒更有兴趣了。
他瞅瞅人力车,那小伙子瘦,刚才猛跑了一阵又被自己吓到,还在一边直喘气。刚才车背还撞了她。
“你赶时间?”尼莱斯问着,拉着马到她身边,“要不要我骑马送你?”
“不要不要。”乌鸦看着那高高的马,黑色眸子里闪烁着恐惧。没骑过,害怕。
尼莱斯劝她,“你都能开铺子了,还怕骑马?”
他也瞅着她那双穿着绣花鞋、自然的大脚,“这马性子很好。你又不是那些小脚的,很容易上马。”
“不了不了。”乌鸦赶紧摆手,生怕他把自己一手从人力车上抓起来、甩上马背。
尼莱斯虽然个头比哈德里略矮,但骨骼明显更宽大结实,也是力量感十足的。
“以后学,以后学。”她似让步般地承诺。
尼莱斯看看她,还是舍不得离开。他思忖几秒,“你身边没有人,不安全。你去哪儿,我送你。”
这可是专门找的借口了。如今士兵们都维持治安,而不是抢劫了。只要他们从了良不干坏事,哪儿还能不安全。
不过,今日刘保柱等人都在忙活,确实没人护送。乌鸦想了想,保证自己一路安全也很重要。
“你,没有公务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哈德里那么忙,每天都去公所的。
巧了,我还真不忙。尼莱斯笑笑,“走吧。”
车夫接着拉车,旁边尼莱斯配合车的速度骑着马。不知道为什么,尼莱斯不时低头看着车上的乌鸦,心里总能泛起一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是每一次,都想。
宫中所遇的第一次,初见的惊艳。合影时他内心的激动与不舍。那张合影的照片,随军记者早给他了,他一直私藏着。
见到她被俄国兵凌辱时,他也想上手去暴揍,不过哈德里反应更快,没给自己机会。
后来,是教堂里的相遇。她脱口而出的圣经之语;对樊国梁等人愤怒着用力吼出的质问;还有对他真心的感谢。她的勇敢无畏和真诚质朴,都令他震撼。
之后,是使馆的那场舞会。她竟然能跟穆默公使、克林德夫人在平静交谈。
当他终于能握着她的手走下舞池时,当时脑海中却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想教会这姑娘跳舞,让她自由自在地,在舞池中央绽放。
异国驻军的日子是这样寂寞。那些妓院的女子只是解闷,可不是解语花。
这姑娘次次都给他震撼,是他这段日子里,最美好的感触和收获。
今日他还得知,她要开铺子。在这样的庆国,这样特别的姑娘,只会有这么一个。
尼莱斯看着乌鸦安静的侧颜。那不能触碰的、不能再接近的侧颜。仿佛有禁忌般在克制着。
他的马走得很慢,便信马由缰。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能陪在她身边,心里很宁静,也已足够。
到了艾府,乌鸦进门就问门房。
“有谁回来了没?”
门房说,小杏她们没回来。现在府里除了厨娘厨子在备餐,婆子在洒扫,没别人。
又说,李管家已经租到了铺子,在常春街上,不久前叫了府里所有伙计过去,往里面搬东西布置呢。
常春街也是条商业街,算是没太被破坏,保存完好的,人气比起那已成废墟的前门、大栅栏,自然是旺。
乌鸦一听,转身就要出门,去常春街看看。可是,她刚才下车,那人力车已经走了。
她迈开脚就要追去巷子口。旁边的尼莱斯叫住了她。
“艾小姐,”他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道,“试试骑马吧。”
艾府大门离胡同口有段距离,左左右右都没有来的车夫。要是等,不知得等到何时。
乌鸦看着比自己高好多的马。想起那间铺子,那间可以救那么多人心、给那么多人希望的铺子……
她一咬牙,那就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