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够了够了,这些带去也不一定吃,都浪费了。”
林夜笑着劝阻。
“外面的哪有家里的好!”吴秀兰不由分说,又塞进一包炒花生,
“给你姐带点,她也爱吃这个。”
林森一直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母子俩忙碌,双手有些无措地垂在身侧,似乎想帮忙,又不知该做什么。
直到林夜拎起背包,他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往前挪了一小步,喉咙动了动,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路上,慢点。”
很普通的一句叮嘱,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异常艰难。
林夜看向他,点了点头:
“嗯。家里……辛苦你了。”
这句话含义微妙。
既是认可他如今承担的家务劳动,也是以一种隐晦的方式,表扬他贡献的这份“平静”。
林森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他飞快地垂下眼皮,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有更多的交流。
林夜背上包,拎起母亲塞得满满当当的袋子,走出堂屋。
吴秀兰跟在他身边,一路叮嘱着“到了就来个电话”、“别太累着自己”。
雷克萨斯停在院外。
林夜打开车后盖,将东西放好。
转身时,看见母亲还站在门口。
“妈,我走了。有事随时打电话。”
林夜最后说道。
“哎,走吧,路上小心!”吴秀兰挥挥手。
林夜又看了一眼父亲的方向,林森似乎有所察觉,极快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
发动机轰鸣响起,轿车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依旧站在门口望着。
车子驶出村子,路上,林夜的思绪有些纷杂。
父亲的转变,无论初衷是逃避、赎罪还是真正的顿悟,客观上的确带来了这个家急需的稳定。
母亲脸上的笑容多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这已是所能期望的最好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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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木子山村,林夜沿着新修整但依旧不算宽阔的县道,驶向宁县县城。
与魔都的繁华相比,宁县县城更像一个放大了的镇子。
这里最高的建筑不过五六层,街道上自行车和行人是主流,偶尔驶过的桑塔纳便显得特别醒目。
林夜轻车熟路地将车开到县府大院外,经过门卫询问登记后,停在了那栋最气派的五层办公楼前。
他提前给罗格打过电话。
刚踏上办公楼前的台阶,一个熟悉的清瘦的身影便从大门里快步迎了出来,正是罗格。
“林夜!哈哈,你可算来了!”
几个月不见,罗格好像憔悴了不少,眉宇间多了些疲倦。
此刻见到林夜,笑容里透着由衷的喜悦。
用力握住林夜的手,说道:
“刚才还在看文件,头昏脑涨,你这来得正好,给我提提神!”
“罗书记日理万机,打扰您了。”
林夜笑着打趣。
“少来这套!走,去我办公室聊。”
罗格亲热地揽着林夜的肩膀,引着他上楼。
沿途遇到的干部都恭敬地喊着“罗书记”,同时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能让一把手亲自下楼迎接的年轻人。
罗格的办公室宽敞但陈设简单,木质地板,深绿色的铁皮文件柜,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报纸。
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一幅宁县的行政区划图,上面用红蓝笔画了不少标记。
秘书泡好茶退出去后,罗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揉了揉眉心,显出一丝疲惫。
“唉,说是书记,其实就是个高级救火队长。天天一堆头疼事。”
林夜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我看宁县变化不小,进城那条路修得挺平整。”
“也就那条脸面路能拿得出手了。”
罗格苦笑一声,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划拉着。
“你看看,全县就这么几条像样的路,大部分乡镇之间还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交通不行,啥都白搭。”
他转过身,靠在办公桌沿上,语气带着无奈:
“不瞒你说,小夜,上个月市里开会,招商引资成绩排名,咱们宁县……又是垫底。我被点名批评了。”
林夜并不意外。
宁县的客观条件确实差,地处内陆,没资源没区位优势,基础设施落后,在90年代中期的招商大潮中,很难竞争过沿江或条件更好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