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博士,忙完了?”罗天亮递来另一罐,动作自然得仿佛老友。
曾诚没接,目光冷峻:“罗总有事快点说,别人看到不好。”
罗天亮不以为意,自然地收回手,用皮鞋尖踢了踢脚边的银白色保温箱。
箱子有些年头了,上面贴着模糊的试剂标签,像是刚从实验室角落翻出来的。
“听说钱老当年搞‘海蛟七号’,最头疼的就是那组超高压材料疲劳数据,算来算去都过不去。”
罗天亮吐着烟圈,语气平淡,却字字砸在曾诚心上。
曾诚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这是导师心中最大的遗憾,团队内部都很少提及。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罗天亮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塑封好的A4纸复印件,递到曾诚眼前,“重要的是这个。”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演算过程,字迹凌厉潦草——正是导师的笔迹。
右下角那个熟悉的签名“钱思邈”,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曾诚眼睛生疼。
日期,恰是项目最艰难的阶段。
“钱老没算完的那组核心数据,还有他笔记本里没来得及验证的三条替代合成路径,”
罗天亮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完整的、验证成功的,连第一批成品样本,都在这里。”
他指了指脚下的保温箱。
他收起复印件,看着脸色发白的曾诚:“钱老闭眼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吧?你这当学生的,就不想替他圆了这个念想?”
曾诚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导师在病床上抓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却反复念叨数据的样子,瞬间涌上心头。
“这不是钱!”罗天亮用脚尖又点了点保温箱,发出沉闷的声响。
“钱太俗,买不动你曾诚。”
罗天亮直白的话,让人根本不用花时间去揣摩他的动机。
“这里头,是钱老当年梦寐以求的一切。原始数据、计算过程、完美方案、现成样品。”
他顿了顿,盯着曾诚的眼睛。
“现在,我给你。由你曾诚博士,以你们师徒联合的名义,去发表,去申请专利,把‘海蛟七号’的句号画圆。”
“我们罗氏,只要个共同署名和后续优先开发权。名,是你们师徒的。”
夜风仿佛停了。
曾诚盯着那冰冷的箱子,指尖发麻。
那是一份他无法拒绝的、沉甸甸的学术遗愿与情感债。
罗天亮站直身子,说出了个的意图:
“当然,等你圆了钱老的梦,不妨也看看我们罗氏实验室。‘第伍肽’的天地,不该被林夜那种野路子局限。你需要更大的平台,更顶级的资源。”
“这些,我能给你!”
他把那罐未开的凉茶,轻轻放在曾诚脚边的水泥台上,罐底碰出“咔”一声轻响。
“东西交给你了。怎么处置,你定。”
说完,他真就转身离去,皮鞋声在寂静的夜里渐行渐远。
曾独自站在原地,良久,才慢慢蹲下身,手指轻颤,碰了碰保温箱冰冷的外壳。
一股电流顺着指尖,瞬间钻入心底。
他仿佛摸到的不是数据,而是导师未能合上的双眼,与自己即将万劫不复的未来。
远去的罗天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鱼饵带着血与诱惑抛了出去,他不怕那条鱼不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