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黄斯年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回自己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的脚步声和议论声。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顺着鬓角滑落。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拨通了侄子黄伟杰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迅速接起。
“叔?”黄伟杰的声音传来。
“伟杰!”
黄斯年将今天常委会上卢江的惊人表态,还有他现场检验的要求,以及最终确定的央视直播决定,复述了一遍。
“你说说看,这个卢江凭什么敢跟我赌命?!他凭什么?! ”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四五秒,黄伟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叔……这么大的事,关系到……您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呢?”
“商量?”黄斯年像是被踩了尾巴,“你……你难道也觉得这个‘水变油’项目……会有问题?!”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黄伟杰的声音低沉下去,说道:
“叔……项目有没有问题,我不敢妄下定论。但这个王洪成……是有点问题的。他……之前还找过我。”
“找你?干什么?”黄斯年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想拉我投资他的‘水变油’项目。”
“我……根本没搭理他。”
“为什么?!”黄斯年急切地追问。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是个跑江湖的!小学都没念完!以前在乡下就靠些小把戏、卖假药糊弄人!
我找人做了详细的背景调查,他没有任何科研背景,所谓的‘国际专利’也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骗子?!小学没毕业?!不是说是个博士吗?”
黄斯年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一下。
“那……那李院士的背书呢?!电视台的报道呢?!这怎么可能?!”
“叔,”黄伟杰的声音带着苦涩和无力,“我查到的就是这样。至于李院士和电视台……我不知道。也许……也许王洪成只是个摆在台前的傀儡,背后有更大的推手在操盘,他只是分点残羹冷炙呢……”
“不可能,谁敢这么做,胆子也太大了吧,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
黄斯年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正从脚底板迅速蔓延至全身。
“叔,反正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
也许昨天晚上鬼混了一夜,传来黄伟杰打哈欠的声音。
“事情也到了这个地步了,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凝重。
“那个林夜……这个人太邪门了!深不可测!我……我现在根本不敢去招惹他。
要是这事您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我肯定会劝您……直接把厂子让给他算了……何必……何必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行……行了!我知道了!”黄斯年心烦意乱地打断他。
“是人是鬼……后天……后天就都一清二楚了!”
然后,他猛地挂断了电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斩断了最后一丝侥幸。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黄斯年心里,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此刻,他想去见见那个王洪成,还有那个人。
正当他准备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响起,黄斯年接完电话,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会所深处,停在最僻静的独栋别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