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人肉投放案如同一块巨石，沉沉压在每位刑警的心头。每条线索都像一根救命稻草，却在抓住的瞬间断裂。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林烨的推断精准如刀，却始终缺少最关键的那块拼图——直接指向犯罪团伙的证据。
对不起。林烨突然起身，对着满屋同僚深深鞠躬，警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警官，这不能怪你。有人出声安慰，声音里透着疲惫。
林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我的判断失误，让大家白跑这么多路。我比谁都希望能给沈安百姓一个交代，给省厅一个交代。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也许...是我能力有限，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第二个鞠躬比第一个更深，然后他转身离去，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林烨！唐婉刚要追出去，顾长军抬手拦住：让他静静。这小子骨子里流着刑警的血，不出几天准回来。他转向众人，声音铿锵有力，线索断了就从头再来！把案子给我拆开，一针一线地捋！
三天后。
当林烨再次推开咖啡店的门，熟悉的铃铛声让林烨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久违的咖啡香在空气中流淌，像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几位老主顾循香而来，店里很快有了生气。
林柔系着围裙在吧台后忙碌，看见哥哥眼睛一亮：哥，你好久没去局里了？唐婉姐也好久没来了。
林烨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苦笑道：他们在忙那个案子...我帮不上忙，就不去添乱了。
林柔突然正色，你们是不是把案子想复杂了？她歪着头，像极了父亲思考时的样子，我爸常说，越是完美无缺的表象，底下藏的污垢越多。就像门锁完好，不一定非要内部人员作案——殡仪馆凌晨也会接收遗体，不是吗？
林烨手中的咖啡勺停在半空。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林柔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师父睿智的眼神。
我们小柔长大了。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声音柔软下来，下午去看爸妈吧。
东山墓园的松柏在风中沙沙作响。林柔跪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描摹着父母的名字：爸，妈，小柔来看你们了...她的声音哽咽在七月闷热的风里。
林烨蹲下身，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师父，师娘，小柔我照顾得很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案子...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你们对我这个徒弟失望。
阳光穿过云层，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鸣，像是某种无言的见证。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咖啡店门口排起长队，疲惫的白领们揉着太阳穴等待提神饮品，出租车司机们靠在车门上闲聊，时不时望向店内那个忙碌的身影。
街对面，唐婉和赵敏隐在梧桐树的阴影里。咖啡店的暖光透过玻璃窗，将林烨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我说唐大队长，赵敏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好友，你拉我翘班，不会就为了偷看林烨吧？她促狭地眨眨眼，瞎子都看得出来，你俩情投意合的了。
唐婉的目光黏在玻璃窗上，声音飘忽：敏，你说一个刑警队长，要怎样才能冷静地用枪指着自己喜欢的人？
赵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东山石矿场那次。唐婉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我亲手把92式抵在他太阳穴上。我说虽然没开始，但到此为止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还有老八的案子...我当时真的害怕他是同谋。
赵敏叹了口气，揽住好友单薄的肩膀：从小就这样。遇到喜欢的玩具就死死抱着，相反遇到喜欢的人反而躲得远远的。她突然扳正唐婉的身子，我的姑奶奶，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你都二十八了，真要当一辈子破案机器？
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唐婉嗤笑，眼底却泛起涟漪，经侦队的贺炜不是挺好吗？F大高材生。
赵敏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先管好你自己的姻缘线吧。她拽着唐婉往警车方向走，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咖啡店，真不进去？说不定...
不了。唐婉拉开车门，引擎轰鸣声中，她的声音很轻，等这个案子结了再说。
警车碾过满地梧桐叶，咖啡店的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晃。
时间缓缓的走着，时间很快来到了八月下旬。
沈安市公安局的会议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却依然驱散不了凝重的气氛。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十个刑警队长的视频画面整齐排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疲惫与焦灼。
根据最新案情通报，本案已蔓延至四个省份、十五个地市。唐婉的声音像淬了冰，手指在触控屏上划出一道冷光，地图上猩红的标记点连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网络，公安部已下达死命令，十一前必须...
我们都知道。吉安市刑警队长冷月打断道，她面前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但唐队，监控系统被专业级电磁脉冲破坏，生物检材全部经过漂白处理——这根本是职业犯罪团伙的手法。
突然，视频会议界面左下角闪烁起连接请求。
接进来。唐婉向技术员柯莱示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卷边缘。
画面跳转的瞬间，林烨带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身后是咖啡店熟悉的橡木酒架。嚯，全国警花代表大会啊？他调侃一了一下，目光在扫过唐婉时微微一顿。
说正事。唐婉皱眉，耳尖却泛起薄红。
林烨表情骤然严肃，镜头随着他的走动轻微摇晃：既然常规侦查陷入僵局，我们玩个反套路。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抽调精锐伪装成殡仪馆夜班人员。人体生理钟在凌晨1-3点处于深度睡眠期，这正是他们屡屡得手的关键。
海林市刑警队长秦雨欣不自觉地前倾身体：但如何保证...
不要大鱼。林烨的指尖敲击镜头，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只要抓到运尸的马仔，就能顺藤摸瓜。
他切换手机画面，展示出一组银行流水数据：第二，最近半月人肉黑市异常沉寂，但多地银行发生夜间失窃。考虑到他们需要更新解剖器械...他故意拖长声调。
现金交易？长安市刑警队长白婷突然插话，林警官，你凭什么排除电子支付？
林烨轻笑一声，白衬衫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白队，如果他们用移动支付...他忽然推门而入，真实的脚步声与视频回声重叠，我们的天网系统早该发出预警了。
会议室骤然安静。林烨走到唐婉身边，两人的影子在投影仪光线下交融：拜托各位了。
冷月率先起身，警徽在镜头前闪过寒光：林警官放心，若十一前未破案，我们十一个队长自会向部里递辞职报告。
唐婉的敬礼动作利落得近乎锋利，袖口擦过林烨的手背。视频切断后，会议室陷入一种蓄势待发的寂静，中央空调的嗡鸣声清晰可闻。
我要人。没等唐婉开口，林烨已经斩钉截铁地说道。
唐婉的目光如刀锋般在他脸上停留了三秒：名单。
王强、钱大龙、贺文中、宋一雄。
准了。唐婉转身时警服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对着四名刑警厉声道：即日起你们归林警官全权指挥，行动不必报备。她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留下四道月牙形的红痕。
四个男人的吼声震得会议室的玻璃嗡嗡作响。
两天后的深夜，五名应聘者踏进殡仪馆铁门。临行前唐婉拦住林烨，夜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
还有指示？林烨挑眉，月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唐婉的喉珑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干涩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林烨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殡仪馆内的寒气像毒蛇般顺着裤管往上爬。五枚微型耳机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实时画面在市公安局的监控屏上跳动。唐婉死死攥着通讯器，指节泛白。
林烨。她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耳机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注意安全。她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林烨的轻笑混着电流杂音传来：放心，答应你的鲫鱼豆腐汤，少不了一滴。手电筒的光柱在停尸间游移，像一尾将熄的萤火。
赵敏抢过麦克风时撞翻了咖啡杯：林警官，我的那份呢？
凌晨两点三十分。秋风穿过殡仪馆的走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烨裹紧风衣，呼出的白气在镜头上凝结成霜。
各小组位置？唐婉的声音突然绷紧。
五楼b区。林烨的手电扫过一排排冷柜，王强在三楼，钱大龙和宋一雄在四楼，贺文中二楼。
林队！王强的声音突然切入，三楼c区有动静！
林烨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请求外围支援，我怀疑他们要——
批准。唐婉的钢笔在指令书上划出深深的墨迹。
三楼停尸间传来金属碰撞声。六哥要十具新鲜货，无名尸根本不够！蠢货！把有主的也装上，家属认不出来！
钱大龙的呼吸声突然急促：有三辆车进院，至少十二人。
黑暗成为最好的掩护。五把92式手枪同时上膛的咔嗒声，在耳机里清晰可辨。监控屏幕前，唐婉的瞳孔随着红外影像剧烈收缩——七个热源影像中，那个梳着背头的男人腰间闪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林烨！她的声音几乎破音，七号目标携带左轮手枪！
当搬运工推着尸袋出来时，五道黑影如鬼魅般现身。警察！林烨的警徽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银光。
长毛混混的瞳孔骤然放大，转身瞬间被林烨一个利落的扫腿放倒。其余人像受惊的蟑螂四散奔逃，撞翻了停尸间的推车，尸袋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五人分散追击，不到半小时，七名嫌疑人全部落网。
林烨一把扣住大背头的手腕，对方手里的左轮手枪哆哆嗦嗦，枪口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