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无辜的大学生：市公安局的风云人物，破获7·12连环杀人案的唐队长，电视上都播过好几次呢。
唐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三秒后突然掏出手机：赵敏，重点排查全市精神病院，尤其是近两年出院的患者。
一张三十元纸币拍在大理石台面上，硬币在杯碟旁震颤着转了两圈。
林烨看着那道摔门而出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纸币边缘——那里沾着一点未干的血渍。
凌晨三点二十分，结案报告终于摆在唐婉桌上。
泛白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审讯记录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唐婉盯着那行刺目的结论——凶手贺兰，三个月前从市精神病院出院，而那八具尸体，全是殡仪馆里无人认领的无名氏。
殡仪馆丢了八具尸体，居然没人报警？她的钢笔在玩忽职守四个字上戳出个黑洞，墨水晕开像团淤血。
审讯室里传来癫狂的笑声。
为什么杀人？王强攥着记录本的手指发白。
贺兰歪着头，输液管在手腕上晃荡：多好玩啊......他忽然瞪大眼睛，瞳孔在强光下缩成针尖，你看她们——沾着口水的指尖猛戳单向玻璃，都在笑呢！
手术刀哪来的？
护士站呀~贺兰哼着儿歌比划，咔嚓——就划开装药的抽屉......
当问到砒霜来源时，这个前药剂师突然手舞足蹈：老鼠药！超市特价！买二送一！唾液喷在录音设备上，滋啦作响。
最后那个问题。唐婉突然推门而入，阴影笼罩着审讯椅，为什么要亵渎尸体？
贺兰的笑笑瞬间凝固。他佝偻着凑近唐婉，腐臭味扑面而来：她们......溃烂的嘴唇擦过女警耳边，都在骂我妈妈......
够了！唐婉把记录本摔在桌上，震翻了证物袋里的手术刀。寒光闪过时，她看清刀柄上刻着的编号——正是市精神病院的固定资产标记。
主治医师是谁？她抓起外套冲出门，警徽在晨光中划出冷冽的弧线，把那个批准出院的混蛋给我揪出来！
而墙上的那句“我们回来了”是贺兰为了庆祝自己出精神病院的喜讯瞎写的。
两天后的清晨，阳光斜斜地穿过百叶窗，在唐婉的办公桌上投下细密的光痕。
一杯咖啡静静地立在一摞案卷旁，杯壁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桌面上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迹。
谁送的？唐婉皱眉，指尖触到杯身时，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
赵敏摇摇头：门卫说，早上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托他转交，指名是给唐队的。她凑近看了看，奇怪，那人怎么知道您今天会来这么早？
唐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瞬间在舌尖蔓延。她突然僵住——美式，不加糖，正是她惯喝的口味。
杯身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打印着工整的楷体：【恭喜】，旁边还画了个手绘的笑脸，线条干净利落，像是经常画图的人的手笔。
赵敏好奇地凑过来：唐队，我一直想不通，您当时是怎么锁定精神病院的？
唐婉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突然想通的。她的目光落在窗外，一只麻雀正轻巧地掠过旗杆。
夜晚十点三十五分，七月的热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燥热，吹得路边的梧桐沙沙作响。咖啡店的招牌在夜色中泛着温暖的橘光，玻璃门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唐婉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吧台后，林烨正在教林柔调制饮品。小姑娘眼尖，立刻指着门口喊道：哥！是那个凶巴巴的警察姐姐！
林烨手忙脚乱地捂住妹妹的嘴，白衬衫的袖口沾上了几点咖啡渍：童言无忌，唐队长别介意。他的耳尖微微发红，在暖色灯光下格外明显。
唐婉冷笑一声，修长的身影斜倚在吧台边。
她下班后换了一身便装——黑色真丝衬衫勾勒出优美的肩线，深蓝色高腰西裤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一米七四的身高让她不必仰头就能平视林烨的眼睛：我办公室的咖啡，是你送的？
林烨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松开捂着妹妹的手，拿起一块抹布擦拭着吧台上并不存在的污渍。
咖啡？他微微偏头，嘴角挂着那抹惯常的浅笑，唐队长在说什么？
唐婉眯起眼睛。
吧台暖黄的灯光下，她能清晰地看见林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像是精心雕刻过的艺术品。但那双眼睛——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东西。
标签上的字迹，她慢慢地说，指尖在吧台上轻轻敲击，和你店里菜单上的手写体一模一样。
林柔突然一声笑了出来，被哥哥警告性地瞪了一眼。
林烨叹了口气，放下抹布：好吧，是我送的。他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马克杯，就当是庆祝唐队破案神速？
唐婉没有接话。她的目光扫过林烨的右手腕——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你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她突然问道。
林烨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流畅：只是好奇而已。他递过一杯新泡的红茶，毕竟，能在一个月内偷走八具尸体还不被发现，这个精神病患者......
——未免太专业了。唐婉接过茶杯，两人的指尖在杯壁短暂相触，她感受到对方皮肤上异常的冰凉。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制冰机发出一声轻响。
林柔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打了个哈欠：哥，我困了。
去楼上睡吧。林烨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目送她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梯，才转回身面对唐婉，唐队长还有事？
唐婉掏出手机，扫码时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的一声响，收款提示跳出六十元的转账记录。
人民警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得掷地有声。
林烨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poS机上轻点几下，三十元退款提示音随即响起。就当是...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放轻，给辛苦破案的唐队接风。
唐婉的指尖在车门把手上收紧，金属的凉意渗进皮肤。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时制服外套在潮湿的夜风里扬起一道凌厉的弧线。
引擎发动前，她鬼使神差地抬眼望向咖啡店。透过氤氲着雾气的玻璃窗，林烨修长的身影正立在吧台后，暖黄的灯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毛边，像是老照片里褪色的剪影。他的嘴唇似乎在动，但隔着雨幕，唐婉什么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