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盒与白玉瓶被沈萧置于别院案头最显眼处,如同供奉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他并未立刻使用它们,那份沉甸甸的、意味复杂的“馈赠”,让他每一次目光掠过,心湖都会泛起层层叠叠的波纹。
恨意已如春雪消融,但随之涌上的、那陌生而汹涌的情感,却让他更加无措。他尚不能完全定义那是什么,只知那是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想要守护、想要拂去那人眉间所有痛楚的冲动。
他去揽月阁的次数无形中多了起来,有时是确有事务,有时则只是寻个由头。沉落(落羽)并未阻拦,甚至显得有些“纵容”。
这日,沈萧汇报完一桩江南分舵的纠纷处理结果,并未立刻离去。他注意到窗边小几上那盆原本枯瘦的绿萼梅,竟抽出了几枚新嫩的花苞,在透过窗纸的稀薄天光下,怯生生地透着一点绿意。
“这梅……似乎活过来了。”他找着话题,声音比平日缓和许多。
沉落正执笔批阅,闻言笔尖微顿,抬眸瞥了一眼那梅,复又垂下眼帘,语气平淡无波:“嗯。前几日换了土,没想到还能活。”
他说的随意,沈萧却心头微动。换土?义父何时有这等闲情逸致照料花草?他印象中,揽月阁内的一切陈设虽精致,却总是透着一股冰冷的、无人气的感觉。
“看来这梅与义父有缘。”沈萧低声道。
沉落并未接话,书房内一时只闻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阳光静静流淌,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也柔和了沉落过于锋利的侧脸轮廓。
沈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执笔的手上。那手指修长苍白,指节分明,此刻稳定而有力,完全不见那夜颤抖失控的模样。但他知道,这平静之下,潜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许是他的目光停留得过久,沉落忽然停下了笔,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问道:“还有事?”
沈萧猛地回神,耳根微热,立刻道:“无事。萧儿告退。”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行礼,转身欲走。
“等等。”
沉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放下笔,从案头拿起一小碟刚送来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糕点,是江南厨子新制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甜香软糯。
他并未看沈萧,只是将碟子往案边推了推,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拿去。甜腻之物,我不喜。”
沈萧怔住了。他看着那碟精致小巧的糕点,又看看垂眸似乎重新专注于卷宗的沉落,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这不经意间的、近乎自然的给予,比之前那些药材和伤药,更让他心头泛起一种细微而真实的暖意。
他沉默地上前,拿起那碟还温热的糕点,指尖触及瓷碟的边缘,仿佛也沾染了那份暖意。
“……谢义父。”
“嗯。”沉落低低应了一声,再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