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悬浮在两人之间的水流中，散发着柔和的暗金光芒，如同深海中的第二个月亮。金的目光被那光芒牵引，缓缓松开了紧握落羽的手，朝那颗神秘的圆球伸去。
指尖触碰到珠体的刹那，异变再生。
嗡——
低沉的震颤从龙珠内部传来，珠体表面的暗金纹路骤然加速流转，光芒由温润转为刺目。金的身体猛地一僵，熔金色的竖瞳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他喉间溢出。
无数破碎的光影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冰冷坚硬的触感： 是刚刚破壳的幼龙蜷缩在黑暗的岩缝里，鳞片还很柔软，被粗糙的岩石刮得生疼。
腥咸粘稠的气息：是第一次独自捕猎，锋利的爪尖撕开巨型盲鳗滑腻的皮肉，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
震耳欲聋的咆哮：是与另一头争夺领地的深海巨兽搏杀，对方的利齿几乎咬穿他的翼膜，剧痛激发出毁灭性的龙息。
无边无际的空寂：是吞噬掉最后一个对手后，盘踞在骸骨堆砌的巢穴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万米深渊中回荡，千年，万年……
千万年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最原始的情感——饥饿、恐惧、愤怒、孤独——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刚刚成形的人类意识！
“不……！” 金痛苦地弓起背脊，人类形态的手指死死扣住龙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暗金色的长发在水中狂乱地舞动，发梢的光芒变得忽明忽灭，如同风中残烛。他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人类形态的皮肤下，细密的暗金龙鳞纹路时隐时现，仿佛两种形态在他体内激烈撕扯，随时可能将他撑裂！
【警告！超高强度精神冲击！】小笼包的声音在落羽脑中尖啸，【龙珠在强制唤醒宿主被封印或遗忘的远古记忆碎片！他的新形态意识海承受不住这种量级的回溯！】
落羽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看着金因痛苦而扭曲的俊美面容，看着他人类皮肤下挣扎欲出的龙鳞，一股寒意直冲头顶。他毫不犹豫地猛摆鱼尾冲上前，双手用力抓住金颤抖的肩膀：“金！看着我！松手！快松开龙珠！”
金似乎完全听不见。他熔金的瞳孔已经彻底失焦，只剩下纯粹的混乱与痛苦。龙珠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将他吞没。
就在这时，金猛地抬起头，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他的上半身，暗金色的半透明鳞甲瞬间覆盖了光滑的皮肤，双手指尖暴涨成锋利的龙爪，背后两道纯粹由能量构成的龙翼虚影骤然张开！那颗龙珠，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嵌入了他的胸口，如同第二颗心脏般剧烈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迸射出刺目的金光！
狂暴的能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砰！”
落羽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龙巢嶙峋的骸骨墙壁上。尖锐的骨刺瞬间刮破了他腰侧薄薄的银蓝色鳞片，细密的血珠立刻涌出，在幽蓝的海水中晕开几缕刺目的淡红。
剧痛让落羽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强行摆尾稳住身形。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凝固——
金悬浮在原地，上半身覆盖着暗金鳞甲，龙爪狰狞，能量龙翼在身后无声扇动，胸口镶嵌着剧烈搏动的龙珠。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熔金色的竖瞳里，所有属于“金”的温度和懵懂都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冰冷、混乱，以及一种漠视一切的毁灭气息。古老的龙语从他口中艰涩地吐出，每一个晦涩的音节都带着实质性的力量，震得周围的水流如同沸腾般剧烈动荡！
【宿主！龙族禁咒前兆！快离开核心范围！】小笼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落羽没有动。他看到金抬起了龙化的手臂，指尖正凝聚起一团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毁灭金光，那光芒锁定的方向，正是自己！
千钧一发！
落羽用尽全身力气，银蓝色的鱼尾猛地一摆，不是后退，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他无视了那足以将他瞬间气化的恐怖金光，在金光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整个人扑到了金的面前！
没有攻击，没有防御。
落羽伸出双手，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捧住了金那张覆盖着冰冷鳞甲、却又依旧保留着人类轮廓的脸颊。
“金——！！醒过来！！看着我！！” 他的声音穿透混乱的龙语，带着撕裂般的急迫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金的脑海中炸响，“我是落羽！看着我！！”
金的动作，在那双近在咫尺、燃烧着焦急火焰的金色竖瞳注视下，硬生生地停滞了一瞬！指尖凝聚的金光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着控制权。
落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猛地向前一倾，将自己的额头紧紧抵上金覆盖着鳞甲的眉心！
嗡——！！！
落羽腰间的淡金印记，与金胸口剧烈搏动的龙珠，在这一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一股温暖、平和、如同春日暖阳般的金色能量，顺着两人相贴的肌肤，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涌入金混乱沸腾的意识海！这股力量并非对抗，而是包容，是抚慰，是无声的呼唤，试图平息那暴戾的远古回响。
“回来……” 落羽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和温柔，直接响彻在金混乱的意识深处，“无论你看到了什么……无论你曾是什么……都过去了……我在这里……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回来，金……”
他一遍遍地呼唤着这个名字，这个他赋予的名字，这个代表着“现在”而非“过去”的符号。
金胸口龙珠搏动的频率，在那温暖能量的抚慰下，肉眼可见地放缓、变得柔和。覆盖在他上半身的暗金鳞甲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狰狞的龙爪恢复成修长的手指，背后的能量龙翼虚影悄然消散。当最后一片鳞甲隐入皮肤之下，他眼中那冰冷混乱的毁灭之光也如同雾气般散去，重新露出了那双熔金色的、带着深深迷茫与脆弱的竖瞳。
他膝盖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向前直直地栽倒。
落羽立刻张开双臂，紧紧接住了他。金的体重完全压在他身上，带着深海特有的凉意，暗金色的长发散落在他肩颈，有些痒。那颗龙珠已经从他胸口脱落，安静地悬浮在一旁，光芒温润，仿佛耗尽了力气般沉静。
“落……羽……” 一声极其虚弱、带着劫后余生般颤抖的呼唤，在落羽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落羽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手臂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仿佛要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真实：“我在。没事了，金，没事了。”
金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触碰到落羽脸颊旁——那里有一道被骸骨刮出的细小伤痕，正渗着淡淡的血丝。他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熔金的竖瞳里充满了浓烈的自责和心疼，仿佛那道伤是刻在了他自己心上。
“别皱眉，”落羽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小伤而已，不疼。” 他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腰侧被撞击和刮伤的地方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身体不自觉地绷紧，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