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替身总在要人宠10(1 / 2)

深夜的酒店顶层,专属房间内一片寂静。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京都的霓虹喧嚣,只在地毯边缘投下几道模糊的光影。顾淮舟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张防水便签纸。

纸上的字迹冷硬、锋利,力透纸背,带着那人一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把汤喝完。胃药在袋底。沈明薇给的。」

沈落。

两个字无声地在心尖滚过,带着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灼热感。他摊开手,旁边深蓝色保温袋的底部,静静躺着一盒印着外文的胃药。沈明薇给的?还是……他?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久久不散。那碗温热的参汤下肚,奇迹般抚平了翻江倒海的胃痛和透支的虚脱,连同那份被沈明薇点破又被落羽复杂眼神搅乱的心绪,似乎也暂时被这暖意熨帖了。然而,“报恩还债”四个字,依旧像冰冷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他的心上。只是这枷锁的内壁,似乎被什么东西悄然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点微弱的光和热。

他将药盒和便签小心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那微硬的棱角抵着心口,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巨大的疲惫终于彻底将他淹没,他放任自己沉入短暂无梦的黑暗。

清晨的光线带着初秋的凉意,透过窗帘缝隙唤醒了他。顾淮舟睁开眼,身体残留着昨日的疲惫,但精神却清明了不少。胃里温润空旷,不再有那尖锐的绞痛。他坐起身,昨夜的一切清晰回放——片场濒临崩溃的自己,沈落送来的汤和药,那张强势的便签,还有……沈落捏碎陆骁手机时,那双如同淬了寒冰、宣告着“我的人”的眸子。

那三个字,此刻在安静的清晨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清晰的回响。

他甩甩头,将这份危险的悸动压下去。洗漱,换衣。镜中的自己脸色依旧苍白,眼底的红血丝未褪,但那份死寂般的麻木似乎消散了些许,透出一点属于活人的生气。他将洗净的白瓷汤盅和叠放整齐的深蓝色保温袋放在一起。

推开休息室的门,片场特有的混杂气息扑面而来——松节油、旧木料、咖啡因。时间尚早,工作人员还在做着准备工作。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监视器区域。

沈落果然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昨天那件深灰色羊绒衫,靠在一张高背导演椅上,侧脸对着顾淮舟的方向。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的气场,但顾淮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疲惫。他手里拿着一份剧本,视线却并未聚焦在字句上,反而有些放空,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正用力按压着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顾淮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样的落羽……有些陌生。那个永远掌控一切、锋芒毕露的沈落,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困扰拉扯着,显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痕迹。

就在这时,落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四目猝然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落羽眼中的那丝疲惫和来不及收起的痛楚,瞬间被惯常的锐利审视覆盖,如同被惊扰的猛兽竖起了全身的防御。但那层冰封的锐利之下,顾淮舟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真实的狼狈。

“醒了?”落羽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平静。

“……嗯。”顾淮舟应了一声,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依旧按压着太阳穴的手指上,“沈少……不舒服?”

落羽按压的手指极其细微地一僵,随即放下,姿态恢复成无懈可击的矜贵疏离,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对方的错觉。“没事。”他简短地回应,视线扫过顾淮舟的脸,“气色好些。汤喝了?”

“喝了。谢谢沈少,也……麻烦代我谢谢沈小姐。”顾淮舟将手中的保温袋往前递了递。

“放着。”落羽没有伸手去接,目光转向匆匆走过来的王导,“王导,准备得如何?”

王导连忙堆起笑脸:“都准备好了沈少!按您的吩咐,开工时间推迟了两小时,让淮舟多休息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落羽的脸色,搓着手,“就是……陆少那边……”

落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怎么了?”

“陆少的助理一早就打电话来,说陆少手腕受伤了,挺严重的,要我们剧组给个说法……”王导额角渗出细汗。

“说法?”落羽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让他直接来找我。星辰集团法务部的律师函,随时可以给他一个‘说法’。”

王导一哆嗦,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言,赶紧转身去安排工作。

顾淮舟沉默地将保温袋放在落羽座椅旁边的空位上。转身走向化妆间时,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瞥见,在他放下袋子的瞬间,落羽极其迅速地伸手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小药瓶,飞快地倒出两粒白色药片,仰头干咽了下去。动作快得近乎仓促,带着一种不愿被任何人窥见的狼狈。

顾淮舟的心,无声地往下沉了沉。他在吃药?是头痛吗?昨晚……他送汤、写便签、甚至徒手捏碎陆骁手机的时候,是不是也正忍受着这样的痛苦?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猝不及防地扎进心口,带来一阵闷闷的酸涩。他抿紧唇,加快了走向化妆间的脚步。

今天的戏份果然如落羽所言,异常沉重。是一场情感爆发力极强的独角戏,顾淮舟饰演的角色将在巨大的打击下,从难以置信的麻木到彻底崩溃的嘶吼,情感层次极深,对体力和精神都是巨大的消耗。

顾淮舟站在布景中央,深吸一口气。身体深处那股被参汤唤醒的暖意支撑着他,而心防那细微的松动,反而让他更容易沉入角色那铺天盖地的绝望中去。他闭上眼睛,将那个背负着“报恩还债”沉重枷锁的“顾淮舟”暂时封存。

“A!”

打板声落下,世界瞬间聚焦。镜头开启的刹那,顾淮舟的眼神彻底变了。茫然、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随即瞳孔骤然紧缩,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痛楚!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边的道具,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嘴唇徒劳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悲恸如同实质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片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监视器后,落羽的脊背无声地绷直了。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定屏幕,仿佛要将画面穿透。顾淮舟的表演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而残忍地剖开了角色灵魂深处的每一道伤口。那股绝望的爆发力,甚至比昨天更甚。他看到了角色被命运碾碎的痛苦,更在灰烬之下,隐约窥见了一丝属于顾淮舟自身的、被强行压抑的、滚烫的生命力。

落羽插在裤袋里的手无声地攥紧。屏幕上的顾淮舟,苍白得像一张随时会破碎的纸,脆弱得令人心惊,却在此刻爆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毁灭性的美。这美,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也带着一种……让落羽心脏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的尖锐刺痛。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撕裂了片场凝固的空气!顾淮舟脱力般重重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自己汗湿的黑发中,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那压抑到极致的恸哭比任何嚎啕都更令人心碎。

“cut!”王导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破音,“完美!太完美了!顾淮舟!神了!这条过了!”

短暂的寂静后,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工作人员们脸上都带着由衷的震撼和赞叹。

顾淮舟依旧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巨大的情绪消耗而筛糠般颤抖。助理和工作人员想要上前搀扶,被他一个细微却坚决的手势阻止。他需要一点时间,从那片绝望的深渊里,一点一点爬回现实。

落羽站起身,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凝视着光影里那个蜷缩颤抖的身影。他看到顾淮舟用力抠进地毯、指节惨白泛青的手,看到他单薄脊背上无法抑制的、细微却剧烈的战栗。一股强烈的冲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想走过去,想伸手将他拉起来,想确认那层脆弱之下是否真的无恙。

但他只是站在原地,插在裤袋里的手攥得死紧。那条由他亲手划下的、名为“金主与艺人”的冰冷界限,此刻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与他之间。

“啧,顾老师这戏演得,真是掏心掏肺啊!瞧这哭得,我见犹怜,难怪……”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突兀地打破了寂静。陆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片场边缘,他左手腕上缠着醒目的白色绷带,脸上却挂着一副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眼神在落羽和顾淮舟之间暧昧地来回扫荡,“难怪沈少如此‘上心’,又是送汤暖胃又是推迟开工的。这‘状态’调整的,啧啧,当真是立竿见影啊。” “状态”两个字被他刻意咬得极重,尾音拖长,恶意昭然若揭。

片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人身上。

顾淮舟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底还凝固着角色浓稠得化不开的悲恸,然而在看清陆骁那张写满恶意的脸孔时,那悲恸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被一种冰冷的、淬了寒冰的锐利锋芒彻底取代。他撑着虚软的身体,以一种近乎缓慢的、带着某种仪式感的姿态,一点点挺直了脊背。苍白的面容下,一股凛冽不容侵犯的气场无声地弥散开来。

他没有看向陆骁,而是径直走向落羽。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俯身,拿起了落羽座椅旁那个深蓝色的保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