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握陆骁的手,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冷淡:“陆少过奖。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失陪。” 说完,他看也不看落羽,径直转身走向休息室,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强弩之末的脆弱。
陆骁的手悬在半空,挑了挑眉,非但不恼,眼底的兴趣反而更浓:“有意思。”
落羽盯着顾淮舟消失的方向,下颌线绷得死紧。陆骁的出现,以及他看向顾淮舟那赤裸裸的、如同打量新奇猎物般的目光,像一簇火苗,点燃了他心底那锅早已翻腾的岩浆!
“陆骁,”落羽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冰锥直刺对方,“离他远点。”
“哦?”陆骁夸张地捂住胸口,一脸受伤,“沈少,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大家都是投资人,我欣赏一下自己投资的‘作品’,怎么了?”他故意加重“作品”二字,正是落羽不久前用来刺伤顾淮舟的词。“还是说…”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恶意的揶揄,“沈少真把这小金丝雀,当成自己的禁脔了?连看都不让人看?”
“砰!”
一声闷响!落羽的拳头狠狠砸在陆骁身后的道具柱子上!木屑飞溅!整个片场瞬间死寂!
陆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着落羽近在咫尺、翻涌着骇人风暴的双眼,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意。那不是警告,是真正的、野兽护食般的暴怒!
“我再说一遍,”落羽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离他远点。否则,我不介意让陆家换个继承人。”
撂下这句冰冷刺骨的威胁,落羽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陆骁,大步流星地朝着顾淮舟离开的方向追去。
陆骁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看着落羽消失的背影,眼中的轻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和更深沉的算计:“顾淮舟……沈落……呵,这场戏,比电影有意思多了。”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
落羽推门而入时,看到顾淮舟正背对着门,弯腰在洗手池前干呕。他单薄的脊背随着剧烈的呕吐动作而起伏,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听到动静,顾淮舟猛地直起身,迅速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了几把脸。再转过身时,除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已经恢复了拒人千里的平静。他看落羽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闯入私人领地的陌生人。
“沈少有事?”
落羽看着他还在滴水、冰冷刺骨的脸颊,看着他强行挺直的脊梁,看着他那双平静无波却写满疲惫和死寂的眼睛,胸口那股翻腾的岩浆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几步上前,在顾淮舟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将他按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将他完全笼罩!
“顾淮舟!”落羽的声音压抑着狂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那个女人是我小姑沈明薇!亲的!”
顾淮舟的身体在他手下骤然僵硬!小姑?亲的?这个信息如同惊雷,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那些被他强行解读的暧昧、亲昵…难道竟是一场荒唐的误会?
然而,震惊只是一瞬。随即,一股更深的难堪和自厌席卷而来!他误会了又如何?他为此痛苦煎熬、自我折磨又如何?这改变不了任何本质!落羽有无数情人也好,只有亲小姑也罢,与他顾淮舟何干?他有什么资格去在意?去别扭?
“是吗?”顾淮舟忽然笑了,那笑容苍白而空洞,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自嘲,“那真是恭喜沈少了,与家人感情深厚。不过…”他直视落羽翻涌着怒火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落少无需向我解释。您和谁亲密,是您的自由。就像我,也只是一个需要完成协议的‘签约艺人’而已。”
“自由?”落羽被他的油盐不进彻底激怒,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昨晚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淮舟被迫承受着他灼人的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那被强行压下的刺痛、难堪、还有那一丝不该有的、被背叛的愤怒,再次汹涌而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
但最终,他只是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麻木:“没有。”声音斩钉截铁,却微微发颤,“沈少,请您自重,放开我。这里是剧组,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自重?”落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在顾淮舟冰冷的唇上,距离近得几乎要吻上去!声音低沉而危险,“顾淮舟,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忘了协议是怎么签的?忘了是谁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忘了你母亲是谁救的?!”
“我没忘!”顾淮舟终于被彻底点燃,一直压抑的愤怒和屈辱如同火山爆发!他猛地推开落羽,力气大得惊人,眼眶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我一天都不敢忘!所以我把自己当个物件!当个工具!我拼了命演戏!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够吗?!落少你还想怎么样?!想看我像那些小情人一样,为你争风吃醋?摇尾乞怜?!”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他死死忍住,不肯落下:“我告诉你沈落!我顾淮舟就算再下贱!也做不出那种事!我对你,只有报恩!只有还债!没有其他!一分一毫都没有!你听清楚了吗?!”
歇斯底里的怒吼在小小的休息室里回荡,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
落羽被他推得踉跄一步,看着他赤红的眼,剧烈颤抖的身体,听着他字字泣血的控诉,胸口的岩浆仿佛瞬间冷却、凝固,变成一种沉重而陌生的钝痛。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那些掌控的手段、刻意的刺激,将这只骄傲的鹤,伤得有多深。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顾老师?方便赏光聊两句么?”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拒绝的轻佻,“您方才那场焚心蚀骨的戏,可真是…摄魂夺魄啊。看得我心头滚烫,实在按捺不住,特来请教这‘痛彻心扉’的诀窍,不知顾老师…可否指点迷津?”
“……”
休息室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落羽和顾淮舟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射向那扇紧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