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负责记录的文书,手腕酸软,几乎连笔都握不住了。
他面前的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足有十几页之多。
萧济安拿过供词,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他将供词和印泥,递到了袁奎的面前。
“画押吧。”
袁奎看着那份足以将自己和整个天机楼都送进地狱的供词,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
他抬起那只还能动的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每一页的末尾,都按下了自己鲜红的指印。
从这一刻起,天机楼判官“无常”,已经死了。
活着的只有一条摇尾乞怜的,叫袁奎的狗。
萧济安收好供词,对着身后的赵虎下令。
“给他治伤,找个大夫来。记住,别让他死了。”
他转身,向牢门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环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在地牢里回响,听不出情绪,“天机楼的楼主,是谁?”
身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铁链晃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没人听过他真正的声音!”
“哦?”萧济安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那你又是怎么听令于一个你一无所知的人?”
“他……他是一个幽灵,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复仇者!”
袁奎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我只知道他来自南方,是从南蛮那个吃人的地方,独自一人逃回来的。”
萧济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南蛮。
独自一人。
袁奎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梦呓般的颤抖。
“楼主的恨,不像二皇子那样为了权势,也不像燕王那样为了利益。楼主的恨是纯粹的,是为了复仇……楼主说,他要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把他和他最亲近的人当成棋子随意丢弃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楼主很安静,非常安静。他从不多说一个字,但他的眼睛……我只见过一次,那不是人的眼睛,那是一片冰封、没有半点活气的死海。”
“楼主说过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袁奎咽了口唾沫,只感觉浑身发寒,
“他说,这世上最无力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在自己面前,而你,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最后一句,袁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萧济安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再问。
因为,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他抬起脚,走出了地牢。
当他重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时,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新的一天,开始了。
空气中还带着清晨的凉意,一夜未眠的疲惫感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他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接去了王府的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