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识字,五岁成诵,十五岁中举,二十岁便已是名满京华的状元郎。
他皓首穷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注解等身,被天下士子尊为“当世亚圣”。
他以为,自己所学,便是天地间最崇高,最正确的“大道”。
他教导学生要“存天理,灭人欲”,要“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他,有多久没有真正看过这天下了?
他知道京城米价几何吗?
他不知道。
他知道边关将士一年的俸禄,够不够养活一家老小吗?
他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当他在温暖的书房里,与门生们高谈阔论着“仁义礼智信”时,就在离京城不过百里的疫区,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正在绝望中死去。
而那个被他嗤之为武夫,被他怒斥为乱政的年轻人,却独自一人,走进了那片地狱,将那些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奇技淫巧变成了拯救数万生灵的神方。
“呵呵……学不济世,何以学为……”
“老夫……错了。”
“错得……离谱啊。”
孔文正惨笑一声,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颊慢慢滑落。
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书房内的尘埃时。
孔文正,这位固执了一辈子的老人,终于站起了身。
他没有叫醒任何人,而是亲自动手换上了自己此生最为郑重的一套衣服——那不是代表着他“太子太师”身份的朝服,而是一套唯有在祭祀孔圣先师时,才会穿上的朴素而庄重的儒家长袍。
整理好衣冠,推开那扇紧闭了一天一夜的房门。
守在门外的家人看到他这身装扮,都是一惊:“老爷,您这是要……”
孔文正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说道:“不必备轿。”
他拒绝了府里的车马,步伐虽因一夜未眠而有些蹒跚,但腰杆却挺得笔直,独自一人走出了府门。
天色微亮,青石板路还带着晨露的湿气。
这位当朝太师没有乘坐轿子,只身步行在长街之上,这本身就是一件奇事。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那些早起扫街的清洁夫和赶着去开张的商贩。
“看,那不是……孔太师吗?”
“天爷,还真是!他怎么一个人走路?还穿成这样?”
议论声很快响起,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
孔文正是京城里无人不识的大人物,他这反常的举动,立刻引来百姓的关注。
人们开始远远地跟在他身后,队伍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从最初的几个人,到几十人,再到上百人……大家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想看看这位大儒究竟要去往何方。
“看他走的方向不像是去皇宫啊。”
“那方向好像是济世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