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儒引经据典,口灿莲花,总结起来,无非是想告诉本王,告诉天下人一个道理——”
“这天下就应该是你们这些‘劳心’的读书人来治理,至于那些劳力的工匠、农夫、商贾,他们只配被你们治理,他们所掌握的那些奇技淫巧,也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
“本王说的,可对?”
孔文正等人脸色一滞,但还是说道:
“此乃圣人教化,千古不易!”
“好一个千古不易。”
萧济安点了点头,然后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容,目光陡变,他往前走了一步,向前俯身说道,
“那本王,也想请教诸位大儒一个问题——”
“当蛮族铁蹄踏破长城,屠我大夏子民,掠我大夏财富之时;”
“当瘟疫病灾肆虐京畿,十室九空,遍地哀嚎,伏尸百万之时;”
“当万千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易子而食,卖儿卖女之时——”
他每说一句,气势便盛一分,声音也愈发激昂,如同滚滚雷霆,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是各位口中那皓首穷经也未必能解其真意的‘微言大义’,更能救国?!”
“还是那些懂得打造兵刃、修筑城墙的工匠;懂得辨识草药、防治瘟疫的医者;懂得兴修水利、栽种粮食的农夫;懂得计算调度、运筹帷幄的实干之才,更能救国?!”
“请问诸位——”
“——更能救国?!”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声音裹挟着他在疫区亲眼所见的尸山血海,裹挟着那数万百姓劫后余生的悲怆与希望,化作又无比磅礴的力量,振聋发聩。
之前还声浪震天的数千监生,脸上满是震惊与茫然。
高台之上,刘邦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司马懿那双再次为萧济安感到震惊。
而站在萧济安对面的孔文正、董仲等十几位大儒,更是如遭雷击。
他们张着嘴,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身体摇摇欲坠。
他们皓首穷经一生,辩倒了无数对手,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用如此粗暴直接,却又如此无法辩驳的方式,向他们提出这样一个直指核心的拷问。
经义,能挡住蛮族的铁蹄吗?
礼法,能治愈致命的瘟疫吗?
当国家和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难时,他们毕生引以为傲的“大道”,除了在书斋里发几句不痛不痒的感慨,究竟还有何用?
当生存都成为问题时,你们引以为傲的“屠龙之术”,究竟有何意义?
孔文正的嘴唇哆嗦着,他想反驳,想说“教化万民,正其心,明其德,方是治国之本”,想说“若无礼法维系,则人与禽兽何异”。
可这些话,在萧济安那带着血与火气息的质问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孔文正能感觉到台下那些原本狂热支持他的监生们,那成百上千道目光,正从迷茫,渐渐转向了怀疑。
他们在怀疑,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的经典,是否真的能如老师们所说,经世济用,安邦定国。
高台之上,太子朱标的脸色已是铁青。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必胜之局,竟会被萧济安用如此野蛮的方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萧济安的身后,原本已是面如死灰的宋濂,在听到这句话时,眼中陡然爆发出了一阵惊人的亮光,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