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济安回京之后,皇帝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象征性地给了他一个“福安郡王”的闲散封号,和一座京郊的小宅子算是给了他一个身份。
“七弟,拦住我的车驾,所为何事?”
萧济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但他的心神已经提到了极致。
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温顺的笑容。
他对着马车,躬身行了一礼,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臣弟不敢。只是听闻五哥今日在朝堂之上,为天下寒士请命,舌战群儒,风采盖世,心中敬佩不已,特来向五哥道一声贺。”
他的语气温和,像是在与兄长闲话家常。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车厢内传出萧济安平淡的声音。
“在五哥看来是小事,在天下寒士看来,却是天大的恩情。”
朱元璋依旧是那副平和的笑容,“五哥真是位贤王。”
来了。
萧济安的眼皮跳了一下。
朱元璋话锋一转,目光越过萧济安的马车,望向了远方那巍峨的城墙。
“只是不知,那些在北境战乱中流离失所,如今正聚集在京城之外,连饭都吃不上的数十万灾民,五哥……又打算如何为他们请命?”
他没有等萧济安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北境一战,五哥你大获全胜,封王拜相,风光无限。可你是否知道,因为这场战争,有多少北地边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当五哥你在京城接受万民朝拜之时,他们正拖家带-口,一路南下,在寒风中啃着树皮,吃着观音土。”
“他们,又该向谁请命?”
一连串的质问,让萧济安无言以对。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目光始终都聚焦在朝堂,在那些皇子,在那些士大夫身上。
他打赢了北境之战,他推行了科举改革,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但他却从未真正俯下身,去看一看那被这个时代的宏大叙事所掩盖的无数普通人的苦难。
萧济安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震动。
【朱元璋,忠诚度:-100。】
【内心真实想法:可笑至极。他以为赢了几个腐儒的心,便是赢了天下?他以为在朝堂上辩经,便能救国救民?】
【他赢了他的战争,却让无数百姓输掉了家园。一场北境之战,朝廷只看得到他的赫赫战功,却看不到那些因蛮族入侵而家破人亡、辗转南下的边境灾民!】
【当权贵们在京城为他的胜利欢呼时,这些被遗忘的百姓,他们的怨气,他们的绝望,便是我的东风,是我白莲社最好的养料。】
【他萧济安,争的是一家一姓的龙椅。而我朱元璋,要争的,是这天下的公道!】
【待我振臂一呼,这腐朽的天下,便该换个主人了!】
他一直都知道,朱元璋这条潜龙绝不会甘于池底;也预料到,他会走上那条从底层颠覆的道路。
但他从未想到,这条路会以“白莲社”这种组织形式,铺展得如此之快,如此决绝。
朝堂之上的兄弟阋墙,是争权夺利。
而朱元璋,是要改天换地。
“五哥,你在想什么?”
朱元璋的声音,将萧济安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萧济安收敛心神,重新看向眼前的七弟。
“我在想,七弟你长大了。”
朱元璋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是啊,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想不长大,都难。”
他对着萧济安微微一拱手。
“五哥,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府吧。这京城的夜,冷。”
言毕,他便退入了身后小巷的阴影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