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宋濂便正式成了定北王府的第一位谋士。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书房的灯火,几乎夜夜不熄。
萧济安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与宋濂一起,反复推敲、完善着那份“科举改革方案”。
萧济安以前世的眼光和政治手腕,为改革定下大的框架和方向。
而宋濂则以其深厚的经义功底和对官场积弊的深刻理解,为这份框架填充血肉,使其更符合这个时代的语境,也更具操作性。
王若薇则担起了“后勤”的职责。
她每日亲自下厨,为两人准备可口的饭菜,在他们争论不休时,送上一壶清香的茶水,在他们熬到深夜时,为他们披上一件御寒的衣裳。
看着自己的丈夫与那名才华横溢的谋士,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殚精竭虑,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参与感和归属感。
这份经过反复推敲的改革方案,最终凝练为两把利剑,直指科举制度的两大要害。
第一把剑,名为“破格”——在传统的经义考试之外,增设“策论”一场。策论,不考经义,只考实务。
考题可以是如何治理黄河水患,如何增加朝廷税收,如何应对北境边防。
这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动,却为那些没有家学渊源,却拥有实干之才的寒门子弟,打开了一扇真正的希望之门。
第二把剑,名为“公平”——全面推行“糊名誊录”之法。
将所有考生的姓名、籍贯在批阅前尽数遮盖,再由专人重新抄录试卷,呈送考官。
这一招釜底抽薪,旨在斩断考官与考生之间可能存在的任何私人联系,让家世背景在批阅环节彻底失效。
一为破格,一为公平。这两项改动,看似只是技术调整,实则如一把锋利的尖刀,要将盘根错节的世家利益与僵化的取士规则,一同切开。
但一份完美的方案,并不能保证成功。
他还需要盟友。
第一个盟友自然是他的岳父,当朝丞相王道。
相府书房内,王道拿着那份已经修改了十几遍的改革方案,一言不发,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岳父大人以为,此计……可行否?”
萧济安有些紧张地问道。
王道缓缓放下方案,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
“好计。”
他吐出两个字,“此计之妙,在于它并非全盘推翻,而是在祖宗之法上‘添砖加瓦’。如此一来,那些老顽固们,便失了最强的口实。”
“但,”他话锋一转,
“你莫要小看了此事推行的难度。你动的,不是礼部,不是太子,而是天下所有世家大族的根基!他们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样,联合起来将你撕成碎片。”
“济安明白。”
萧济安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岳父大人的帮助。”
“老夫会帮你。”
王道点了点头,“朝中,尚有几位不愿与东宫同流合污的老臣,我会去说服他们。但光有我们还不够。你还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
萧济安心领神会:
“岳父说的是……御史台?”
“不错。”
王道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你需要一个由头,一个让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朝堂上,将这份方案抛出来的由头。而最好的由头就是一场弹劾。”
这番话,与萧济安之前的谋划不谋而合。
从相府出来,萧济安又恰巧在街上,遇到了他的好盟友,六皇子司马懿。
“五哥,几日不见,气色越发好了。”
司马懿依旧是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
“是吗?”
萧济安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我倒是觉得,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哦?五哥何事烦忧?说与小弟听听,看我能不能为你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