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的时光,在“万符领域”边缘这片死寂的湖边,显得格外珍贵而缓慢。几日过去,在苏离的“雪山吐纳术”和搬山先祖遗留丹药的帮助下,队伍的状态总算稳定下来。重伤员的伤势不再恶化,轻伤员逐渐恢复行动能力,对高原稀薄空气的适应也大有改善。营地里的气氛不再像最初那般绝望,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沉静和蓄势待发的凝重。
夜幕降临。这片领域的夜空,与外界截然不同。没有污染,没有云层,墨蓝色的天幕如同被打磨过的黑曜石,纯净得令人心悸。然而,天穹之上悬挂的星辰,却并非熟悉的模样。它们异常明亮,光芒锐利如针,仿佛随时会刺破夜幕坠落下来。星辰的排列也显得杂乱而陌生,一些从未见过的星座散发着幽冷或炽烈的光芒,星与星之间,似乎有极淡的、流动的光带连接,构成一幅庞大、复杂而充满压迫感的星图。
空气中弥漫的符气,在夜晚似乎更加活跃,带来一种微弱的、无处不在的嗡鸣感,扰得人心神不宁。
陈启负责守夜。他坐在一块较高的黑岩上,斩魂刀横于膝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湖面和四周嶙峋的怪石。胸口的锁心轮传来持续而稳定的温热感,与这片领域的共鸣似乎已成常态,不再让他感到特别不适,反而像一种无声的警哨。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陈启没有回头,听脚步声便知道是谁。
杨少白在他身边坐下,动作依旧有些迟缓,双手缠着的绷带在星光下泛着白。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和专注,正仰头凝视着诡异的星空,镜片后的眸子反射着点点寒星。
“睡不着?”陈启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杨少白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星空,“这里的星象……完全乱了。”
陈启也抬头望去。他对星象了解不深,只认得北斗、启明等常见星辰,但此刻,他熟悉的星座一个也找不到,整个天穹像是一幅被打乱的、充满未知符号的巨大星盘。
“和我们来的地方不一样?”陈启问。
“何止不一样。”杨少白的语气带着一种学者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与凝重,“经纬度差异不会导致星图面目全非。这是……规则层面的扭曲。这片‘领域’的力量,不仅影响了大地,连头顶的星空都被其干扰或者说……‘定义’了。”
他伸出手指,虚点着天空几处异常明亮的星团和扭曲的光带:“你看那里,星芒锐利如剑锋,排列成类似‘戮’字符文的变体;还有那片,星光黯淡,却隐隐构成一个旋转的旋涡,像传说中的‘噬魂’阵眼;更远处,那些流动的光带,轨迹暗合奇门遁甲中的绝杀之位……”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星空!这是……人为布置的!或者说,是某种至高力量在此地显化,将自身的法则烙印在了天幕之上!”
陈启心中凛然。操控星辰排列?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边界。“是……古格王朝的人做的?”
“很有可能!”杨少白肯定道,他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本随身携带、已被翻得毛边的古格研究笔记,就着微弱的星光快速翻动,“你看,古格遗址的壁画和残存典籍中,多次提到‘以星为图,以山为基,筑通天之梯’。他们崇拜星辰,认为星辰的轨迹蕴含着天地至理和神只的意志。他们的建筑,尤其是王城和重要祭祀场所的布局,都严格对应着特定的星象!”
他指着笔记上一些临摹的模糊星图,又指向天空某个方向:“如果我的推算没错,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对应着古格星图中……‘幽冥’或者‘死寂’之域的边缘。而古格王城遗址的核心,应该对应着那片最亮、也最混乱的星域中心——那里,很可能就是‘万符本源’的显化点,或者……封印之地!”
陈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天穹中央,确实有一片区域星辰格外密集,光芒交织,如同一个燃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旋涡,令人望之心悸。
“也就是说,我们看着这片扭曲的星空,就等于在看一张……活的地图?”陈启试图理解。
“可以这么理解,但更复杂。”杨少白推了推眼镜,试图看得更清楚,“星空是动态的,星辰的运行轨迹,可能对应着这片领域中能量潮汐的涨落、禁制的强弱变化,甚至是……通往核心区域的安全路径或者死亡陷阱!”
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陈启连忙递过水囊。
杨少白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呼吸,眼神却更加明亮:“陈启,这是一个巨大的发现!如果我们能破译这片星空的‘密码’,或许就能找到安全抵达核心的方法,而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硬闯!”
陈启看着他那双因兴奋而灼灼生辉的眼睛,心中触动。这个人,即使重伤未愈,只要接触到未知的知识和谜题,就会立刻焕发出惊人的生命力。这种纯粹的、近乎痴迷的求知欲,让他显得……有些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