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反对。这是绝境中无需言说的默契。
苏离被小心地放入一个睡袋,罗烈也被安置进另一个。最后一个睡袋,被递到了陈启和杨少白面前。
陈启和杨少白对视一眼,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彼此沉重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进去。”陈启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他一把抓过睡袋,塞到杨少白怀里,“你手伤没好,不能再失温。”
“不行!”杨少白立刻拒绝,想把睡袋推回去,“你是发丘印的持有者,你不能倒下!”
“别废话!”陈启低吼一声,带着一丝烦躁和不容抗拒的强势,“我身体比你好!这是命令!”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现实的残酷由不得他们谦让。每多耽搁一秒,生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杨少白不再说话,默默地钻进了那个唯一完好的、厚实的羽绒睡袋。睡袋对于一个人来说宽敞,但对于两个成年男子,尤其都穿着厚重衣物,就显得极其拥挤。
陈启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不再犹豫,掀开睡袋另一侧,也钻了进去。
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都僵硬了一下。
逼仄的空间里,两个大男人几乎脸贴着脸,身体紧紧挨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冰冷的防寒服下传来的、微弱的体温和无法控制的颤抖。呼吸喷在对方脸上,带着白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水和冰雪混合的复杂气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紧张。
陈启能感觉到杨少白冻伤的双手隔着手套抵在自己胸前,冰凉僵硬。他能听到杨少白近在咫尺的、压抑的喘息声。这种远超安全距离的亲密接触,让他浑身不自在,心跳莫名加速,一种混杂着窘迫、担忧和一丝异样情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想向后缩,但睡袋的空间限制了他的动作。
杨少白同样身体僵硬,他将脸偏向一侧,避免直接的目光接触。眼镜片上瞬间蒙上了一层白雾。他从未与人如此贴近过,尤其是陈启。他能感觉到陈启胸膛传来的、比他自己有力得多的心跳,那节奏仿佛敲打在他的神经上。家族的诅咒、肩上的重任、还有此刻这诡异的依偎……各种情绪交织,让他心烦意乱。
然而,生存的本能很快压过了所有的不适。两人身体紧贴带来的细微暖意,在这冰窟般的环境中,成了救命稻草。他们不约而同地、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身体的接触面积更大一些,试图汲取对方那点可怜的热量。
黑暗中,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洞外的暴风雪依旧在疯狂咆哮,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洞内,死寂和寒冷统治着一切。
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虽然微弱,却足以维系意识不灭。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过后,沉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陈启感觉到,杨少白原本僵硬抵在他胸前的手,似乎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轻轻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料。而他自己,不知何时,手臂也环过了对方的腰际,将两人拉得更近了一些。
两个骄傲而独立的灵魂,在这生死边缘,被迫放下了所有戒备和隔阂,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相互依偎,对抗着共同的绝境。
没有人说话。黑暗中,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和洞外那永恒般的风暴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