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岭殿已成修罗场。
罗烈站在血泊中央,玄铁巨斧拄地,胸膛剧烈起伏。他周身的血色煞气不再狂躁四溢,反而凝实如甲,隐隐浮现出古老战纹。那双赤红的眼睛扫过全场,不再有挣扎,只剩下冰冷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少主……”一名卸岭力士声音发颤,试图上前。他是看着罗烈长大的老伙夫,手里还攥着半块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干粮。
罗烈甚至没有看他。巨斧微扬,一道凝练的血色罡风无声掠过。老伙夫僵在原地,眉心出现一点红痕,随即整个人如同沙垒般垮塌,化作一滩混着骨渣的血泥。
没有惨叫,没有过程。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死寂。
幸存的勇士们彻底崩溃了。一部分人发疯般冲向殿外,却撞在无形的壁垒上,筋断骨折;另一部分人则彻底癫狂,将武器对准了场中唯一的“外人”——杨少白。
“是他们!是这些外姓人引来的灾祸!”一个脸上带疤的力士歇斯底里地吼叫,手中链锤砸向杨少白,“杀了他们祭奠先祖!”
这声呼喊点燃了最后的疯狂。残存的七八名力士,不顾一切地扑向杨少白和陈启。他们被祖辈的恩怨和眼前的恐惧吞噬,将所有的绝望和愤怒都倾泻而出。
杨少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他脚下“星璇步”已臻化境,身形在刀光斧影中如鬼魅般穿梭。但这一次,他不仅要躲避罗烈那随时可能降临的、毁灭性的攻击,还要应对来自四面八方、同属卸岭一脉的疯狂围攻。这些力士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一枚淬毒的袖箭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带起一溜血珠。杨少白瞳孔微缩,左手掐诀,一枚铜钱精准地击中侧方劈来的开山钺刃口,“铛”的一声将其荡开,右手则甩出一道“缚灵符”,缠住正面冲来的力士脚踝。动作行云流水,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的星核碎片光芒已不如先前璀璨,每一次推算和施法都在大量消耗他的心神和元气。
他仍在观察。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罗烈身上煞气的每一丝波动,以及祭坛四角灯奴火焰的明暗变化。他发现,当那些力士的血溅落在祭坛特定符文上时,罗烈周身的战纹便会亮起一分。
“血祭……这诅咒在以战养战!”杨少白心中骇然。
另一边,陈启的状况更为糟糕。他半跪在苏离身旁,右掌依旧抵在她后心,渡过去微薄的真气,左臂却已完全被青黑色纹路覆盖,冰冷刺骨的感觉蔓延至半边脸颊,连牙齿都在打颤。斩魂刀插在身前地面,金蓝光芒黯淡,仅能护住方寸之地。
一名力士看出他的虚弱,狞笑着持矛刺来。陈启无法移动,只能勉力抬起左臂格挡。矛尖刺入被诅咒侵蚀的手臂,竟发出“嗤”的轻响,如中败革,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股黑气顺着矛杆反噬而去。那力士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枯萎,倒地抽搐。
但陈启也闷哼一声,左臂的诅咒如同被惊动的毒蛇,加速向心脉侵蚀。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守护苏离的执念,成了他对抗彻底沉沦的唯一支柱。
苏离的龟甲,绿光已微弱得如同萤火。她深陷的幻境不再是先祖的战场,而是变成了无尽的黑暗深渊。无数双属于卸岭先辈的手从深渊中伸出,想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沉沦。那些手冰冷而绝望,传递着被血脉诅咒束缚千年的痛苦。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时,怀中的龟甲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暖意。这暖意并非来自她自身,而是……仿佛与不远处某个同源的气息产生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