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的指甲缝里嵌满了壁画剥落时崩飞的碎石渣。右手的发丘印烫得像块烧红的炭,印底发丘天印四个篆字被他的血浸得猩红刺目。左臂伤口周围的青黑色纹路已经爬过了肩膀,正向着心口蜿蜒,像无数条细小的黑蛇在皮下蠕动。
陈头!铁牛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水传来。他拖着废腿往前扑,完好的左手死命去拽陈启的衣领,跑啊!这鬼地方要塌了!
陈启却像钉在了原地。他的视线无法从壁画上那口空棺材移开——棺材里映出的分明是他的倒影,可那张脸却诡异地变成了祖父临终前的模样:灰败、枯槁,嘴角挂着那抹他永远忘不了的、近乎解脱的惨笑。
印主归位......那个沙哑的声音还在他脑子里回荡,像钝刀刮着头骨。
苏离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她跪在地上,面前是彻底碎裂的龟甲残片。裂纹深处最后一点幽蓝光晕正急速黯淡,而她的双手死死按着地面,指缝间渗出黑血。
轰隆隆——!!!
整个墓道如同被巨兽撞击般剧烈摇晃!壁画上的黑色污垢活物般翻涌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只巨大的鬼手,朝着三人当头拍下!
铁牛怒吼一声,抡起巨斧劈向鬼手。斧刃斩入黑雾的瞬间,迸发出刺目的火星,像是砍中了某种金属实体。鬼手被这一斧劈得微微一滞,但随即更凶猛地压下!
陈启!!!铁牛的吼声几乎撕裂喉咙。
陈启猛地惊醒。发丘印上的红光暴涨,将扑到眼前的黑雾逼退三尺。他踉跄着后退,左臂已经彻底失去知觉,青黑色纹路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有生命般向着心脏位置爬去。
他嘶吼着,右手拽起瘫软的苏离,发丘印的红光勉强在翻涌的黑雾中撑开一条狭窄通道。
铁牛拖着废腿紧随其后,斧刃上沾着的黑雾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细微的腐蚀声。身后,壁画完全崩塌,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比黑雾更浓稠、更阴冷的寒气正从洞中涌出。
前面!有光!苏离虚弱地指向墓道尽头。她的十指血肉模糊,掌心还嵌着几块龟甲碎片,却恍若未觉。
陈启眯起眼。在发丘印红光与黑雾交织的混沌中,确实有一点幽绿的光晕在闪烁,像是引路的鬼火。
三人跌跌撞撞地向那点绿光奔去。身后的崩塌声越来越近,黑雾中隐约传来锁链拖地的金属摩擦声,还有某种巨大物体在狭窄空间蠕动的粘腻声响。
操他祖宗......铁牛边跑边回头,独眼里映出黑雾中渐渐成形的巨大轮廓——那是一只眼睛,瞳孔竖立,泛着暗金色的光,正死死盯着陈启的背影。
绿光越来越近,终于显露出真容——那是一盏青铜灯,灯芯燃着幽绿的火焰,嵌在墓道尽头的石壁上。灯下是一道半开的石门,缝隙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进去!陈启将苏离推向门缝。女孩瘦削的身体像片落叶般轻飘飘地滑了进去。
铁牛刚要跟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黑雾瞬间凝成实质,如同巨浪般拍来!他猛地转身,巨斧横劈,却只斩开一片虚影。雾中探出数条锁链,毒蛇般缠向他的四肢!
铁牛!陈启目眦欲裂,发丘印红光暴涨,狠狠砸向最近的一条锁链。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锁链被发丘印击中处迸出刺目火花,随即像被烫伤的活物般缩回雾中。陈启趁机一把拽住铁牛的腰带,两人狼狈地滚入门缝。
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黑雾与咆哮隔绝在外。
黑暗中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和青铜灯幽绿的光。
这......这是哪?铁牛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的废腿在刚才的逃亡中被碎石刮得血肉模糊,却浑然不觉疼痛。
陈启艰难地支起身子。绿光映照下,眼前是一个不足十丈见方的石室。四壁光滑如镜,刻满与发丘印底部符文同源的文字。地面正中是一个圆形祭坛,比外面崩塌的那个小了一半,坛面中央凹陷处,赫然放着半块青铜罗盘——正是杨少白之前拼合的那块的另一部分!
苏离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挣扎着爬到陈启身边,沾满血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你......你的伤......
陈启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左臂伤口周围的青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心口,在皮肤下形成一张狰狞的网。最可怕的是,这些纹路随着他的呼吸明暗起伏,如同活物般搏动。而当祭坛上的青铜罗盘残件偶尔反射绿光时,那些纹路竟会随之微微发亮,仿佛在......呼应?
这是......苏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血咒反噬......
她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陈启的衣领,露出心口位置最密集的纹路。在幽绿灯光下,那些纹路清晰地组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一只残缺的鬼手,握着一枚发丘印,与壁画上持印人腰间的伤口形状完全吻合!
三代必亡的绝户咒......苏离的眼泪砸在陈启胸口,与汗血混合,在纹路上洇开一片暗红,你爷爷......你爹......现在......是你......
铁牛猛地扑到祭坛前,独眼死死盯着那半块青铜罗盘:这玩意儿能解咒不?!
陈启却恍惚想起祖父临终前的一幕。老人干枯的手指死死抠着胸口同样的位置,灰白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当时他以为那是疼痛的呻吟,现在想来,分明是在说:......血咒......三代......
陈启!苏离突然尖叫一声。她惊恐地看到,心口的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蔓延,而陈启的瞳孔边缘,已经出现了一圈细微的青黑色。
铁牛抓起祭坛上的青铜罗盘残件,残缺的盘面上,磁针早已锈死,却诡异地指向陈启的方向。陈头!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