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突然疯狂涌动,朝着门洞涌去。四只青铜爪子同时落下,拍在黑雾上,竟像拍馒头似的,把黑雾拍得稀烂!可被拍散的黑雾很快又聚拢,重新裹向众人。
“跑!”陈启拽着苏离,朝着镇水谷的方向狂奔。他能听见身后传来爪子拍地的闷响,能听见黑雾里传来的、兄弟们的哭嚎,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月光下,他瞥见镇水骨的蛟龙骨——那具庞大的骸骨正在缓缓下沉,七根锁魂钉上的黑血滴进漩涡,溅起的水花里泛着幽蓝的光。
而在漩涡中心,镇水骨的头骨上,两根弯曲的犄角上,刻着的“陈”和“远”两个字,正发出幽蓝的光。
那是他的名字,是他爹的名字。
血咒反噬,三代……
陈启突然笑了。他笑自己蠢,笑他们这些后人还在为老祖宗的野心卖命。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苏离。苏离的掌心还在渗血,可焦痕里的幽蓝光却越来越亮,像两颗小小的星星。
“苏姑娘。”陈启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苏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的独眼闪过一丝坚定:“能。因为……我们是卸岭的子孙。”
陈启突然不跑了。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扑面而来的黑雾。
“铁牛哥!”他大喊,“石锁!刀七!罗叔!你们听着——”
他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卸岭的规矩,活要见人,死要见……”
“见尸!”苏离接着喊。
两人相视一笑。
黑雾裹住了他们。
四只青铜爪子从门洞里探出,朝着他们拍来。
陈启闭上了眼。
他听见苏离在他耳边说:“陈头,你闻见了吗?”
“闻见什么?”
“血的味道。”
陈启笑了。他闻见了。那是老张的血,是铁牛的血,是石锁的血,是罗烈的血,是所有卸岭兄弟的血。
也是他的血。
“好浓啊。”他说。
“嗯。”苏离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这是我们的命。”
黑雾里传来爪子拍地的闷响。
陈启睁开了眼。
他看见四只青铜爪子停在半空,爪尖离他们的脸只有半寸。
他看见苏离掌心的焦痕里,幽蓝的光突然暴涨,形成一道屏障,把爪子弹开。
他看见镇水骨的头骨上,“陈”和“远”两个字的幽蓝光,正顺着锁魂钉,涌进他的胸口。
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孩子,该醒了。”
陈启猛地睁开眼。
他躺在碎石滩上,苏离趴在他身上,额头全是冷汗。铁牛、石锁、刀七围在旁边,脸上全是泪水和泥污。
“醒了?”铁牛的声音哑得像破锣,“你小子吓死老子了!”
陈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灼烧般的疼,可发丘印的位置却不再发烫,反而传来一丝清凉。
他抬头看向江面。
青铜门还在缓缓开着,四只青铜爪子悬在半空,爪尖滴着黑血。门缝里的黑雾已经散了,露出后面青灰色的石壁——那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那是……”陈启的声音发颤。
“卸岭老祖宗的名录。”苏离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爷爷的笔记里说,每个进这江的人,都要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
陈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石壁上最显眼的位置,刻着“陈远山”三个大字——那是他爹的名字。再往上,是“陈启”,他的名字。再往上,是“苏离”、“铁牛”、“石锁”、“刀七”……
还有罗烈的名字。
陈启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苏离也爬起来,肚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
“走。”陈启说。
“去哪?”
“去镇水骨。”陈启指了指江底的蛟龙骨,“断锁魂钉。”
铁牛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好!老子陪你去!”
石锁架起断臂,点了点头:“嗯。”
刀七的独眼闪过一丝坚定,挣扎着站了起来:“走。”
陈启看向江底。青铜门还在开着,四只青铜爪子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门缝里渗出的黑雾已经散了,露出后面的石壁——那上面,刻着七十七个名字,都是卸岭兄弟的。
而在最顶端,刻着一行字:
“血咒反噬,三代而绝。”
陈启笑了笑。他拉着苏离的手,朝着江边走去。
铁牛、石锁、刀七跟在后面。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传来镇水鼓的咆哮声。
可他们没有回头。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卸岭子孙的命。
也是他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