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被抛上碎石滩的刹那,陈启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过去的。他沾满泥污的手刚碰到她染血的衣袖,就被那股混合着腐骨、血锈与剧毒的腥气呛得猛咳。苏离浑身滚烫,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活物在蠕动,枯瘦的手腕从他掌心挣脱,重重砸在碎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苏姑娘!”石锁架着刀七的手臂抖得像筛糠,独眼死死盯着苏离掌心那三道焦黑的灼痕,“这……这是咋回事?”
刀七的独眼被血丝糊得只剩条缝,却还是看清了苏离掌心的恐怖痕迹。他喉咙里滚出半声被血沫堵住的哽咽,想起方才那道炸响的龟甲裂痕,想起江底翻涌的血肉漩涡,突然打了个寒颤:“像是……像是被啥活物啃了骨头……”
铁牛蹲在旁边,用完好的左手扯下衣角,想给苏离擦脸,却被她脖颈处暴起的青黑血管吓得缩回手。那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是某种粘稠的、泛着幽蓝荧光的液体,正顺着她下巴往下淌,滴在碎石上滋滋作响,把青石板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没……没用了……”苏离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她那双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陈启,瞳孔深处那点惨绿幽光已经弱得几乎看不见,“骨……要醒了……”
陈启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这才注意到,苏离身下的碎石滩正在微微震动。江风卷着血浪拍打岸边的声音里,混进了一种沉闷的、如同巨兽在地下翻身的心跳声。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方发丘印的灼烫感此刻如同烙铁,隔着三层粗布都能烫得他皮肤发红。
“镇水骨……”陈启咬着牙,从怀里摸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发丘印。印玺表面的锯齿状豁口硌得他掌心生疼,却让他想起爹临终前的话:“这印不是钥匙,是锁。锁着不该见天日的东西。”
“陈启!”罗烈的声音像炸雷般炸响。玄铁陌刀不知何时已插在江边,刀刃没入岩石半寸,刀身还在嗡嗡震颤。他那双熔岩般的血眸死死盯着江面,月光下,原本翻涌的血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露出下方青黑色的、布满巨大抓痕的淤泥。“阵眼要闭合了!”
陈启猛地抬头。江面上空,那轮被黑暗蚕食的残月不知何时又爬了上来。月轮边缘泛着妖异的青灰色,月光洒在江面上,竟在淤泥上投下一片扭曲的光斑——正是三道青铜门的轮廓!
“发丘印,压阵眼!”罗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用你爹那套‘三才镇水’的法子!”
陈启的手剧烈颤抖。他想起爹笔记里那句“发丘印镇水,需以血为媒”,想起祖父日记残页上那幅用血画的镇水图。他咬开指尖,鲜血滴在印玺锯齿状的豁口上,血腥味混着腐骨的腥气在空气中炸开。
“嗡——!”
发丘印刚触到水面,整座峡谷都剧烈震颤起来!江底的淤泥如同沸腾的浆糊,翻涌着冲出水面,露出间却绷得笔直,链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苏离掌心灼痕相似的扭曲符文!
而在锁链尽头!
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
正从淤泥中缓缓升起!
那是蛟龙骨!
长达数十丈的脊椎骨泛着幽蓝的光泽,每一节骨头上都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龙鳞般的纹路。肋骨如同倒悬的利剑,指骨化作锋利的骨刃,就连头骨上都还残留着两根弯曲的、足有水桶粗的犄角!最骇人的是,这具蛟龙骨的脊椎骨上,竟插着七根黑黢黢的青铜钉,每根钉子上都缠着拇指粗的、还在滴着黑血的锁链!
“是……是镇水骨!”石锁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听老辈说过,澜沧江底镇着条孽龙,用七根‘锁魂钉’钉在蛟龙骨上……”
“闭嘴!”罗烈的陌刀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啸!刀身嗡鸣着震碎了插在岩石里的半截断刃,“现在不是讲古的时候!陈启!压阵眼!”
陈启的额头全是冷汗。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将发丘印高高举过头顶。印玺表面的豁口与月轮的青灰色边缘完美契合,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从印玺中涌出,将月辉疯狂吸入!月光变得粘稠如实质,化作无数银线,顺着青铜锁链疯狂蔓延!
“咔嚓!咔嚓!咔嚓!”
锁链在银线的侵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最靠近蛟龙骨的那几根锁链率先崩断,溅起无数火星!蛟龙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脊椎骨上的青铜钉剧烈震颤,黑血顺着钉子疯狂涌出,在江面上凝成七个巨大的血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