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机括解除的脆响。
就在凹槽深处靠近石壁的一个极其隐秘的楔入点上,被金属探针的末端精准触动!
佐藤的手极稳,没有丝毫晃动。他收起探针,戴上另一只备用手套,五指张开,轻轻按在凹槽内的壁面上。似乎是在感受其内部的震动与结构。
沉寂了十几秒。
突然!
他五指微曲,指骨骤然发力!
噗!
伴随着一声如同拔出深埋栓塞的轻响!
一块碗口大小、内部似乎掏空的黑色扁圆形石块,被他从凹槽内极其顺滑地抽取出来!石块入手冰凉沉重,材质与祭坛本体一致。
而在那石块被抽离后,凹槽深处,一个拳头大小、边缘极其光滑的圆形孔洞显露出来!
一股混合着浓郁药草与某种奇特金属锈蚀气味的异香,瞬间从那幽深的孔洞中弥漫出来!香气极其霸道,瞬间压过了满地的血腥。
孔洞深处,一个形如商周时期青铜酒樽的器物,其一部分光滑圆润的樽腹曲线清晰可见!它的造型古朴厚重,整体呈现出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后的温润宝光,上面刻满了复杂玄奥的星图纹路。
“酒樽…”佐藤木讷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炽热,转瞬即逝。他伸手探入孔洞,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掌如同没有骨头的灵蛇,动作轻柔而迅捷地包裹住了樽腹。手腕微微一旋,再缓缓向外抽出——
嗡!
一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小型青铜酒樽被他稳稳托在掌心!樽身通体流转着内敛的深绿色幽光,樽口浑圆,樽腹饱满,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星斗运转轨迹般的精细花纹!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那股古老而尊贵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
这显然就是陈远山祖孙二人追寻的线索核心!王府地宫秘密所系!
佐藤仔细端详着掌心的酒樽,手指在温润的樽身上缓缓划过,眼神深邃。片刻后,他也只是随手取出另一个内衬柔软的鹿皮囊,将酒樽仔细放了进去,封好口,挂在腰带另一侧。
自始至终,他的行动目标明确,精准的让人心悸。仿佛陈远山所做的一切努力、付出的生命代价,都不过是为他最终锁定这个位置做了注脚。
做完这一切,佐藤才再次将目光投向陈远山的尸体。这一次,是真正带着目的性的注视。
他重新俯下身,右手食指和中指熟练地探入陈远山胸前那件破烂的棉袄内侧衣襟。稍加摸索,抽出了一封折叠好的、被血污浸透大半的油纸信函。
信函上字迹模糊,但抬头几个繁体字依稀可辨——“晋阳城防部密启”。
佐藤面无表情地摊开油纸,快速扫过上面早已准备好的誊抄内容——一份捏造的、关于陈远山勾结晋系军阀某师部高官,准备私自出售一批“前清秘藏古董”(自然包括这个酒樽)以牟取暴利的密函。上面煞有介事地盖着私刻的双方官署印鉴,日期地点逻辑链完整。
佐藤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是对这份伪造工艺的认同,又或者是某种冰冷的嘲讽。他看也不看,极其自然地将这封足以将陈家钉上通敌卖国耻辱柱的伪证,重新折叠好,精准地塞回了陈远山胸前内襟最贴身的位置——紧挨着他死不瞑目的心脏。
动作流畅,不拖泥带水,仿佛只是整理一件陈列品的标签。
做完这些,佐藤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工作,缓缓直起身。他拍了拍手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头对着依旧趴在祭坛边缘、惊恐地望着他所有动作的毒蝎,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情绪:
“任务基本完成。清理战场,带走有价值的一切,包括尸体。此地…彻底炸毁。符咒核心载体已极度不稳定,外溢能量场强度虽降,但‘污染’风险未知。执行‘焚河’方案。”他用标准的日语下达命令,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子弹。
“哈…哈依!”毒蝎挣扎着应声。
佐藤再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祭坛边缘,准备离开。脚步踏在那片被陈远山临终血染的刻线沟壑上,没有丝毫停留。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残余的影傀队员尸体和狼藉的战场,如同扫过一片无意义的废墟。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祭坛下方通往入口通道的转角时——
在陈远山僵硬冰冷的尸体胸前那破烂的棉袄下,紧贴着心脏那封伪证的位置,那块染血的符咒刚刚从血肉中扒离的地方——一缕极其微弱、如同心跳余波般的暗红微光,极其突兀地透过布料,轻微搏动了一下!
那光,并非符咒本身纹路的光芒!
那光芒的源头,更深!正来自被他紧握符咒时、那符身冰冷断口处一个微不可查的裂隙之中——那里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此刻留下一个极细微的不规则空洞!此刻,这缕微光就是从空洞深处散发出来,微弱到几乎被血液完全掩盖!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波动,如同不甘的魂魄在最后跳动!
佐藤的皮靴踏下转角最后一个台阶。
嗒!
脚步声掩盖了那微弱到极致的光晕跳动。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通道的阴影。
只剩下祭坛上方,那具被钉死的尸体,依旧固执地圆睁着双眼,空洞地望着那片被椁体覆盖、深藏于其底部的幽冥黑暗。
寒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卷过祭坛冰冷的刻线沟壑。那缕来自符咒断口缝隙深处的暗红微光,如同燃尽的余烬,不甘地闪烁了两下…旋即彻底熄灭,隐没于冰冷的尸体怀中。
祭坛边缘,那堆被厚厚灰白色尘埃覆盖、曾被血符爆裂的碎片“误射”过的残骸人形轮廓,不知何时…已悄然无踪。原地只剩下一个凹痕,如同沉睡千年的人坐起后留下的印记。冷风拂过,只有祭坛边缘那圈散发幽白冷光的石头,在弥漫的烟尘中轻轻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