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从枕头下抽出手指,指尖触到一块破布。布上血迹发黑,但上面的纹路比先前清晰了许多。昨夜玉玺震动时,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座山谷——河床干涸,四野狼嚎。她知道,那是北狄王行军的路线。
她坐起身,胸口闷痛,喉间泛苦。她未擦嘴角,只从袖中取出一只小荷包,倒出些许药粉含入口中。药味极苦,咳嗽却因此稍缓片刻。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春桃在廊下走动。她没有唤人,独自撕下裙边一块白布铺在桌上,咬破指尖开始描画。鲜血刚滴落,眼前骤然一黑。她扶住桌沿,强忍眩晕,待意识稍稳,继续落笔。
画一笔,咳一声;
画两笔,视线渐灰;
第三笔尚未连成,人已倒在桌旁。
醒来时,她的手仍压在布上,血已顺着手腕内侧蜿蜒而下。图将成,唯西南角那段干河尚缺一划。她闭目喘息片刻,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补上了那道痕迹。
白布忽地泛起微弱蓝光,不甚明亮,却让屋内烛火轻轻一颤。她看清了——北狄王率十万骑兵夜行,避开关道,直扑黑风谷。时间,正是今夜子时。
她迅速卷好布帛藏入袖中,深吸几口气,掀被下床。脚刚落地,双腿一软,只得扶墙才站稳身形。
走到门边拉开房门,春桃正端着药碗立在门外。“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别说话。”她将布交到春桃手中,“去找冷十三,让他立刻出发,把这东西送到边关守将手里,一刻也不能耽误。”
“可是您这身子……”
“听话。”她凝视着春桃,“现在就去。回来前,不准任何人进我屋子。”
春桃张了张嘴,终究点头离去。
薛明蕙倚门伫立片刻,缓缓回到床边坐下。她没有躺下,一手按在胸口,一下一下数着心跳。跳得太急,仿佛要挣脱胸膛。她取下颈间那枚旧玉佩,贴上额头。凉意渗入,头痛稍稍缓解。
她闭上眼,静静等待消息。
乾元殿偏阁,谢珩正俯身查看地图。冷十三自暗处走出,鞋底带雪。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油纸包裹。
谢珩拆开,露出那块染血的白布。一眼望去,他便认出了这图案——与上次双雀镜亮时显现的一模一样。他展开布,看到末尾一行字:“夜半突袭,黑风谷”,眼神骤然一沉。
“她现在如何?”他问。
冷十三低声答:“昏过去了。春桃说,交完信便倒下,呼吸微弱。”
谢珩攥紧布帛,不再言语。他转身走向案前,提笔蘸朱砂,写下“弃主道,伏西南”六字,加盖虎符印,封入信筒。
“你再去一趟。”他将信筒递给冷十三,“带上我的令旗。若守将不信,便告诉他——这一仗,是我谢珩要他打的。”
冷十三接过,郑重收入怀中。“我必送达。”
“活着回来。”谢珩看着他,“她,在等你的回音。”
冷十三点头,转身隐入夜色。
三日后,黑风谷。
天色已黑,雾气弥漫。枯河两岸的石后埋伏着三千将士,弓满弦,刀出鞘。守将伏于岩后,紧握那封密信,已在寒风中等候两个时辰。
远处马蹄声渐起,由远及近。北狄王的队伍悄然进入山谷,骑兵列成长龙。最前方是一匹黑马,骑者袒露胸膛,月光下可见其胸口一道黑色狼形纹身。
守将缓缓举起手。
鼓声骤响。
箭雨倾泻而下,第一排骑兵应声倒地。战马惊嘶,阵型大乱。北狄王仰天怒吼,挥刀斩杀身边亲兵:“谁走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