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放者营地(1 / 2)

离开赤岩部落熔岩洞窟那流淌着生命红光的庇护,陆羽背着昏迷的陆七,一头扎进了东荒真正的残酷底色——腐水沼泽边缘的流放者营地。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仿佛浸透了腐败的油脂。无处不在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混合着尸体腐烂、排泄物堆积以及某种刺鼻化学药剂的味道,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瘴气,狠狠灌入陆羽的鼻腔和肺部,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深一脚浅一脚、如同巨大生物腐烂内脏般的黑色淤泥。每一次落脚,都发出“噗叽”的粘腻声响,淤泥没至小腿,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的吸附力,仿佛要将人拖入无底深渊。

视线所及,一片灰败与混乱。

所谓的“营地”,不过是依托于几片相对干燥、布满龟裂的巨大黑色页岩高地,用腐朽的巨木、锈迹斑斑的铁皮、破烂的兽皮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勉强搭建起来的窝棚群。窝棚歪歪扭扭,如同溃烂皮肤上滋生的脓包,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毫无规划。污水横流,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或紫黑色的水洼,水面上漂浮着不知名的腐烂物和密密麻麻的蚊蝇。几条浑浊不堪、流淌着污秽的“水沟”,如同营地的血管,将腐水输送到每一个角落。

营地外围,没有围墙,只有一圈用削尖的、浸透着黑紫色污渍的木桩和缠绕着带刺毒藤的锈铁丝网构成的简陋屏障。几个穿着破烂皮甲、眼神麻木或充满戾气的守卫,懒洋洋地靠在木桩上,手中的武器多是锈蚀的砍刀或粗陋的骨矛。他们看向背着陆七、踉跄走来的陆羽,眼神如同秃鹫看到了腐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贪婪和一丝幸灾乐祸。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透不下一丝阳光。只有营地中心几堆用劣质燃料点燃的篝火,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线,在浓重的腐臭瘴气中艰难地撕开一小片扭曲的光影,更添几分阴森。篝火旁,人影晃动,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的流放者,如同行尸走肉。偶尔有压抑的咳嗽声、痛苦的呻吟声、以及为了一点食物或净水而爆发的短暂而凶狠的厮打咒骂声传来,旋即又被沉重的死寂吞没。

这里是希望与秩序的坟场,是绝望与罪恶滋生的温床。

陆羽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背后的陆七如同沉重的山岳,昏迷中的身体依旧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那是熔岩锁链残留的火毒与岩龟灵脉本能对抗产生的余波。陆七的呼吸粗重而灼热,喷在陆羽颈后,带来一阵阵刺痛。陆羽自己的胸口也阵阵闷痛,那是被陆七失控能量冲击留下的内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更沉重的是内心的压力——岩山重伤,赤岩部落的敌意,岩河那贪婪冰冷的目光,以及陆七体内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隐患。

他背着陆七,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泥泞的“街道”,忍受着周围投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恶意目光。那些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身上,带着对“新人”的排斥,对“猎物”的评估,以及对陆七身上那件虽然破旧但明显质地不凡的衣袍(赤岩部落的赠予)的贪婪。

“站住!新来的?”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

营地入口处,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如同焦炭、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守卫拦住了去路。他手中拎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尖锐兽牙的骨棒,眼神如同毒蛇般在陆羽和昏迷的陆七身上扫视,尤其在陆七身上那件赤岩部落风格的厚实皮甲上停留了许久,眼中贪婪更盛。他身后几个同样凶悍的守卫也围了上来,形成半包围。

“是。”陆羽停下脚步,喘息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们…被赤岩部落驱逐,无处可去。”

“驱逐?”刀疤脸守卫嗤笑一声,骨棒在掌心掂量着,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赤岩部落的‘客人’?啧啧,看来是惹了大麻烦啊。这大个子怎么了?快死了?”他用骨棒不客气地戳了戳陆七垂下的手臂。

陆羽眼中寒光一闪,强压下怒火,侧身避开骨棒:“他受伤了,需要休息。”

“休息?”刀疤脸守卫怪笑一声,眼神更加不善,“进了腐水营地,就得守营地的规矩!想休息?可以!交‘落脚费’!”他伸出黑乎乎的手掌,手指搓了搓,意思不言而喻。

陆羽心中一沉。他和陆七身无长物,除了身上的衣服,就只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贴身藏着的混沌鼎。鼎身冰凉,是他最后的依仗,绝不可能交出!

“我们…没有钱。”陆羽沉声道。

“没钱?”刀疤脸守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凶光毕露,“那就用东西抵!这大个子身上的皮甲不错!扒下来!”他身后几个守卫狞笑着就要上前动手。

“谁敢!”陆羽猛地后退一步,将陆七护得更紧,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一股微弱却带着混沌本源气息的威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逸散出来!这是他混沌灵脉初步觉醒后,情绪剧烈波动下的本能反应!

嗡!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刀疤脸守卫和那几个围上来的守卫,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他们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洪荒的冰冷气息瞬间掠过身体,灵魂深处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悸动和恐惧!仿佛被无形的凶兽盯上!虽然这感觉一闪即逝,却足以让他们汗毛倒竖,动作僵在原地!

“嗯?”刀疤脸守卫惊疑不定地看着陆羽,眼神中多了一丝忌惮。这小子…有点邪门!

“吵什么?”一个更加阴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从营地深处传来。

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一条道路。一个穿着相对“体面”的、由某种黑色鳞片状兽皮缝制短袍的中年男人,在一群气息彪悍、眼神凶狠的护卫簇拥下,缓缓走来。

此人身材瘦高,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闪烁着阴鸷、狡诈和掌控一切的光芒。他手中把玩着两颗油光水滑、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眼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底发寒的笑意。正是流放者营地的实际掌控者——黑蝰!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陆羽和他背上的陆七。在陆羽身上那丝残留的混沌气息上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陆七身上那件赤岩部落的皮甲,以及皮甲上几处被熔岩锁链灼烧出的、边缘焦黑卷曲的破口上。

“赤岩部落的熔岩火劲?”黑蝰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如同发现了有趣的猎物,“能在熔岩锁链下活下来,还背着人走到这里…有点意思。”他踱步到陆羽面前,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陆七皮甲上的灼痕,感受着那残留的、精纯霸道的火系能量,眼中贪婪一闪而逝。

“头儿,他们没钱交落脚费,还想硬闯!”刀疤脸守卫连忙上前,添油加醋地告状,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黑蝰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他狭长的眼睛重新聚焦在陆羽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

“小子,叫什么名字?背上这位…又是谁?”黑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陆羽。这是我兄弟,陆七。”陆羽强忍着对方目光带来的不适,沉声回答。他感觉自己在黑蝰面前如同被剥光了衣服,毫无秘密可言。这个人的危险程度,远超那些守卫!

“陆羽…陆七…”黑蝰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那丝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残忍,“被赤岩驱逐,身无分文,还带着一个被熔岩锁链重伤、随时可能变成疯子的累赘…”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着陆羽,“想在我的地盘落脚?可以。”

他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指向营地最深处、靠近最大一片腐水沼泽边缘的一排低矮、破败、散发着浓烈霉烂气味的窝棚:“看到那排‘水牢’了吗?最边上那个,归你们了。不要钱。”

刀疤脸守卫和周围的流放者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和恐惧混杂的表情。水牢!那是营地最底层、最靠近腐水毒源、环境最恶劣、专门用来安置“麻烦”和“死人”的地方!

“作为交换…”黑蝰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陆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惹上赤岩部落的?还有…他身上的熔岩锁链伤,是谁留下的?岩山?还是…岩河那个老东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探寻。

陆羽的心脏猛地一缩!黑蝰不仅知道赤岩部落,还知道岩山和岩河!他问这个做什么?是单纯的好奇?还是…另有所图?

陆羽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透露实情?混沌鼎的秘密绝不能暴露!撒谎?面对黑蝰这种老狐狸,一个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就在陆羽犹豫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