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用血写在宫绢上,字迹从工整到狂乱:
“吾研医五十载,恪守岐黄……奈何天命革鼎……悔不听先帝言……竟学那剖尸妖术……”
最后一笔拖出长长血痕,像条赴死的蜈蚣。
凌云站在树下仰头凝望。雪落在尸身官袍,积成薄薄白毯。他忽然想起刘院使初见时赠他的犀角杖,如今正插在尸身旁——杖头镶嵌的东珠,被雪水洗得惨白。
十日大考之日,太医院药圃飘着血腥气。
李承济颤手解剖兔子,银刀划破尸腹时突发中风,栽进血污;
张桓解不出“焦脉歌诀”,跪地哭嚎“妖术害我”;
唯陈怀瑾剖出完整淋巴系统,将染血图谱呈给凌云:“大人,这‘焦核’……真能通水湿?”
凌云提笔在新榜首位画押:“准授‘格物医正’。”
是夜,新制《太医院规》颁行:
“凡习新法者,赐‘青囊’佩;守旧章者,贬‘药臼’徒。”
药圃深处,刘院使之子刘承业默默锄草。泥土翻起时,埋着半瓶未启封的砒霜——那是父亲最后的“遗产”。
雪霁天晴。凌云推开医舍窗,寒风卷着《新医入门》扑入。书页哗啦啦翻飞,停在那阕民谣:
“茯苓煮粥香,焦脉通四方;旧弊如腐草,新医沐朝阳。”
他望着案头朱笔御赐的“医”字,忽然明白——
有些裁决,
不在帝王朱批,
而在万民不再腹水横流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