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女官惊呼一声,脸色煞白。
滚烫的药汁灼痛了皮肤。凌云手一抖,那根细如麦芒的毫针,竟偏了毫厘,擦着皇后足底的皮肤划过,带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女官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倒在地。
凌云强忍手背的灼痛和心头的惊怒,第一时间检查皇后足底,见只是浅浅划伤,并无大碍,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并未责备那吓傻的女官,只是沉声道:“无妨,速取干净棉布按压止血。”
然而,这一幕,被周院使安排在暗处监视的眼线看得清清楚楚!“凌医士施针失误,险些伤及娘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太医院和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周院使闻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阴冷。他立刻联合几位御史言官,连夜起草奏疏,次日清晨便递到了朱元璋案头。奏疏措辞激烈,称凌云“医术不精,操作轻浮,屡屡惊扰凤体,险些酿成大祸!其疗法诡异,恐非正途,已引起宫闱流言四起,长此以往,必动摇国本,危及凤驾!恳请陛下圣裁,严惩不贷,以安社稷!”
奏疏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朱元璋心头。
他看着奏疏上“险些伤及娘娘”、“屡屡惊扰”、“流言四起”、“动摇国本”等字眼,再联想到近日宫中确实在流传关于凌云的种种负面议论,以及皇后足底那道刚刚愈合的细微伤痕,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岂有此理!”朱元璋猛地将奏疏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嗡嗡作响。他想起凌云那句“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想起自己重赏时的期许,更想起皇后那句虚弱的“你瘦了”带来的后怕。如今这小子,竟敢“屡屡惊扰”?!
“传凌云!朕要亲自问他!”朱元璋的声音如同寒冰,殿内侍立的太监无不噤若寒蝉。
当凌云被带到武英殿,看到御案上摊开的、墨迹未干的弹劾奏疏,以及朱元璋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时,他心中已然明了。
“凌云!”朱元璋指着奏疏,厉声质问,“你可知罪?!朕给你机会,给你便利,是让你救皇后,不是让你拿着凤体的性命当儿戏!针刺失误,险些伤娘娘!药膳被指掺假!宫中流言四起,皆因你而起!你……你该当何罪?!”
凌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背脊却挺得笔直。他抬起头,目光清澈,毫无惧色,迎向皇帝盛怒的龙颜:
“陛下明鉴!”他声音沉稳,字字铿锵,“臣,问心无愧!”
“针刺之事,乃臣一时不慎,被奸人所趁!那碗泼来之药,事后查验,乃寻常清热之剂,绝非娘娘当日该服之方!臣已严查内鬼,线索已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惊愕的周院使等人,“至于药材掺假,臣早有察觉,并已封存证据!药膳之事,臣谨守规程,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直视着朱元璋,语气斩钉截铁:“至于宫中流言……陛下,臣之疗法,虽异于常,然效果微末,天地可鉴!那些流言,无非是既得利益者,见臣之法略有成效,恐动摇其根基,故而造谣中伤,污蔑臣为‘妖人’!其心可诛!”
他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元璋:“陛下若信臣,臣请彻查此事,揪出内鬼,以正视听!若陛下不信……”他深深一叩,“臣,愿领任何责罚!”
殿内死寂。周院使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他没想到凌云反应如此之快,不仅将针刺事件归咎于“奸人所趁”,还反将了他们一军,直指他们是造谣的“既得利益者”!
朱元璋死死盯着凌云,胸中怒火与疑虑交织翻腾。凌云的辩解,逻辑清晰,态度强硬,反而让他一时难以决断。那封存的掺假证据,那根被“奸人”利用的针……事情似乎比奏疏上写的更复杂。
最终,朱元璋没有当场发作。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此事……朕知道了。凌云,你先退下。彻查内鬼之事,朕自会派人去办。你……继续用心伺候皇后!若有再失,朕……绝不轻饶!”
凌云叩首谢恩,退出殿门。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避风港。周院使等人的反扑不会停止,宫中的暗流,因他这“初步成效”而变得更加汹涌浑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尚未痊愈的灼痕,又想起皇后足底那道细微的伤疤,心中一片冰寒。
疗效是最好的盾牌,却也是最锋利的靶子。他站在风口浪尖,前路布满荆棘,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这场围绕凤体生死的战争,早已超越了医术本身,演变为一场关乎权位、理念乃至帝王心术的生死博弈。而真正的敌人,就潜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阴影里,虎视眈眈。凌云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坤宁宫的方向,那里,是他必须坚守的阵地,也是风暴的中心。暗流加剧,他唯有以更坚定的意志和更缜密的行动,在这深宫棋局中,奋力搏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