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风险与机遇(1 / 2)

毛骧离去时留下的那句话,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济安堂”平静的表面下,漾开层层叠叠、深不见底的涟漪。“或许……不久之后,还会有劳烦郎中之日。” 这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压,萦绕在凌云心头,连日不散。医馆依旧每日开门问诊,抓药制药,但凌云敏锐地察觉到,周遭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目光”。有些前来就诊的“病人”,问诊时心不在焉,眼神却总在他脸上、手上,乃至药柜的布置上逡巡;坊间也似乎多了些生面孔,看似闲逛,却总在医馆附近徘徊。

韩老倌凭借老江湖的嗅觉,悄悄提醒凌云:“先生,近来有些眼生的人,脚步沉,眼神利,不像是寻常百姓,倒像是……官面上吃侦查听饭的。” 李文轩也忧心忡忡,整理医案时都有些心神不宁。他们都意识到,那位“毛先生”的到来,绝非寻常问诊那么简单,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云端积聚。

该来的,终究会来。

几日后的一个黄昏,秋雨初歇,天色阴沉。医馆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李文轩和伙计正在上门板,准备打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几分肃杀的黑色马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济安堂”的后门小巷。车帘掀开,下来的正是毛骧,依旧是一身便服,面色平静,眼神却比那秋雨后的天气更加晦暗难测。

他没有寒暄,只对迎出来的凌云微微颔首:“凌郎中,借一步说话。”

凌云心知肚明,对一脸紧张的李文轩和韩老倌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便随毛骧上了马车。车厢内陈设简单,密闭性极好,将外界的声音完全隔绝。毛骧没有吩咐去处,马车便已缓缓启动,在湿滑的青石路面上行驶,方向似是皇城。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毛骧闭目养神,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如两盏幽冷的灯,直射凌云。他没有绕圈子,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暗示,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凌云的心弦上:

“凌郎中,前番考较,见你医术确有独到之处,非寻常俗医可比。”他顿了顿,观察着凌云的反应,见对方依旧沉静,才继续道,“如今,确有一桩疑难重症,太医院束手,天下名医汇聚,亦皆无功而返。”

凌云心中猛地一沉,那个最坏的预感,正在变成现实。

毛骧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患病之人,乃天家贵人,凤体违和,已非一日。陛下忧心如焚,广求海内名手,奈何……”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沉重与无奈,已然弥漫在狭小的车厢内。

“天家贵人……凤体……”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凌云耳边炸响。他虽然早有猜测,但被毛骧亲口证实,仍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普天之下,能称“凤体”的,唯有中宫皇后! 竟然是马皇后病重!

刹那间,巨大的、足以将人碾碎的风险,如同实质的冰山,向他迎面撞来。他深知其中利害:

* 九死一生的赌局:皇后的病,连太医院院判、天下汇聚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其凶险复杂,可想而知。自己纵然有些非常手段,又岂敢说必有把握?这根本就是一场胜算渺茫的赌局。

* 天威难测的后果:诊治对象是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结发妻子。治好了,或许是泼天富贵;可一旦治不好,甚至稍有差池,引发任何不可测的后果,那将要面对的,是朱元璋丧妻之痛的滔天怒火!掉脑袋恐怕都是最轻的惩罚,累及家人、朋友,乃至“济安堂”被连根拔起,都绝非危言耸听。天家之事,从来功难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