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霜重。
“济安堂”的灯火,通常要等到戌时末,送走最后一位抓药或复诊的病人,才会被韩老倌仔细地一盏盏熄灭。然而今夜,亥时刚过,原本应沉浸在夜色与药香中的医馆,却依旧亮着温暖的橘光。
并非有急症病人,而是凌云、李文轩、韩老倌三人,正围坐在后院兼作厨房、饭厅的小屋里,就着一碟卤豆干,一壶粗茶,盘点着近来的账目,也商议着医馆下一步的琐碎事宜。
“库房里的三七不多了,得尽快补货,眼看入冬,跌打损伤的病人怕是要多起来。”凌云翻着账册,指尖划过一行行墨迹。
“嗯,前几日‘永盛’药材行的伙计来说,今年北地收成不好,好些药材都涨了价,尤其是这三七。”李文轩接口道,眉头微蹙,“不过,城西‘德济堂’的掌柜与老汉相熟,或可走走他的门路,价格能公道些。”韩老倌啜着热茶,慢悠悠地说。
“有劳韩老了。”凌云点头,“另外,天冷了,候诊区是不是该添两个暖炉?再备些姜茶,让等候的病人也能驱驱寒。”
“凌兄想得周到。”李文轩表示赞同,“明日我便去置办。”
屋内气氛融洽,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窗外,秋风掠过屋瓦,发出呜呜的轻响,更衬得室内一片安宁。“济安堂”开业数月,运营已步入平稳,凭借扎实的疗效和诚信的口碑,声誉日隆,不仅老街坊信赖有加,连城中一些稍有头脸的人物,也开始慕名而来。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让三人都倍加珍惜。
然而,这深秋夜晚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子时初刻,万籁俱寂。秋风不知何时变得猛烈起来,卷着枯叶拍打着窗纸,远处天际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过。要变天了。
突然——
“砰!砰!砰!”
一阵急促、沉重、毫不客气的砸门声,如同骤雨般砸向“济安堂”临街的铺门,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屋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韩老倌最先警觉,放下茶杯,侧耳倾听,脸色微变:“这动静……不像来看病的。”
李文轩也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深更半夜,如此敲门……”
凌云放下账本,神色凝重,他抬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自己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向铺面走去。韩老倌和李文轩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上。
凌云刚拔开门闩,铺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股带着湿冷寒意的风瞬间灌入,吹得柜台上的油灯灯苗剧烈摇晃。七八条黑影,如同鬼魅般,裹挟着外面的寒气,瞬间涌入了本不宽敞的医馆前堂。
借着摇曳的灯光,凌云三人看清了来人的装束,心头俱是一凛!
只见这些人一律身着青色缎面、刺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鱼纹样的官服,腰间挎着制式的绣春刀,刀鞘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他们个个身材精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混合着血腥气和官家威压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