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不是恐惧驱使下的冲动,而是理性分析后唯一的生路。如同一个工程师面对一座即将垮塌的桥梁,唯一的方案就是炸掉危桥,重建基石。没有犹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开始行动。
积蓄力量的过程缓慢而痛苦。他先是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是手腕,接着尝试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和左肩那敏感的伤处,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他停下来,喘息,再继续。如同生锈的机器,艰难地重新启动。
终于,他勉强坐了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已是满头虚汗。
接下来,是准备“手术器械”。
他挪到那堆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一小撮白色灰烬和几块黑色焦炭的火堆旁。捡起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身冰冷沉重。他拿起一块焦炭,在刀身上摩擦,试图擦去一些浮锈,尤其是刀尖部分。然后,他捡起两块稍大的木炭,费力地摩擦,希望能生出一点火种。失败了数次后,他终于成功引燃了一小簇宝贵的火苗。他添加细小的干草和树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直到火焰重新稳定地燃烧起来。
他将柴刀的刀尖部分,伸入火焰中灼烧。火焰舔舐着金属,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要进行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消毒——高温灼烧。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他要确保刀尖部分足够炽热,能够杀死可能存在的细菌。
等待的时间里,他寻找“咬棍”。最终找到了一根相对光滑、粗细合适的枯树枝,用衣角擦了擦,放进嘴里,用牙齿紧紧咬住。木质粗糙的味道和微微的苦涩在口中弥漫开。这是为了防止在剧痛之下咬伤自己的舌头或口腔。
最后,他检查了一下“手术台”——他身下的地面,还算平整。又看了一眼旁边破碗里剩下的一点凉开水,这是唯一能用来冲洗伤口的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左肩伤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近乎冷酷的审视。就像他前世站在手术台前,面对一个复杂的病灶,脑海中飞速计算着下刀的路径、深度和可能的风险。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没有麻醉的酷刑。疼痛将是前所未有的。但他别无选择。要么在痛苦中争取生机,要么在腐烂中等待死亡。
他选择了抗争。
凌云背靠着墙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右臂能有最好的发力角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极其缓慢而悠长,仿佛要将破庙里冰冷的、混杂着烟火和腐败气息的空气,以及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犹豫和恐惧,全部吸入,然后缓缓地、彻底地吐出体外。
破庙内,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他自己沉重而缓慢的心跳声。
晨光熹微,透过破洞,恰好照亮了他半边脸庞和那狰狞的左肩伤口。他衣衫褴褛,形销骨立,脸上污秽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冰,又如同暗夜中燃烧的孤星。那里面,是绝对的专注,是赴死的决心,更是向死而生的疯狂!
他右手紧紧握住了那截用布条缠裹以免烫伤的柴刀刀柄,前端灼烧过的部分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的光泽,散发着炽热的气息。他咬紧了口中的木棍,脸颊的肌肉绷紧。左手死死地抵住身下的地面,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导航系统,锁定在伤口中心,那一小块颜色最深、质感最软烂的腐肉上。
就是这里了。
下一刻,生存之刃,即将由自己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