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完成自我诊断的瞬间,一股不属于他的、杂乱无章的记忆洪流,猛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头痛骤然加剧,像是要炸开一般。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和感觉纷至沓来:
一个面容模糊、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牵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行走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那是师傅,一个游方郎中。
少年怯生生地跟着师傅,学习辨认那些奇形怪状的草药,听着师傅讲解那些他半懂不懂的药性……那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个同样名叫凌云的学徒。
画面陡然一转,是凶神恶煞的官差,是冰冷的锁链,是阴暗潮湿的牢房……师傅开的药,似乎吃死了一个小吏家的什么人。愤怒的家属,不容分说的抓捕。
牢狱之灾,鞭打,拷问……师傅在酷刑下奄奄一息,而他这个小小的学徒,也被视为同党,受尽折磨。最后,像处理垃圾一样,被扔到了这据说靠近乱葬岗的破庙里,任其自生自灭……
记忆的碎片到此戛然而止,带来的信息却让凌云的心沉到了谷底。
穿越了。朝代似乎是古代,具体不明。身份是一个获罪游方郎中的学徒,社会底层中的底层,而且本身也背负着“庸医害人”同党的污名。处境是……被抛弃在等死的地方。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这简直是地狱难度的开局!他空有领先这个世界数百年的医学知识,脑子里装着精妙绝伦的手术方案,记得无数化学分子式和药理作用,可此刻,他却连一杯干净的水都找不到!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这是一双少年的手,瘦削,指节分明,但此刻却布满了污垢、冻疮和细小的伤口,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它们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虚弱得连握拳都困难。
这双手……凌云的眼神一阵恍惚。就在不久前,这双手还戴着无菌手套,稳定地握着世界上最精密的手术器械,在人体最复杂的区域进行着毫厘不差的操作,从死神手里抢夺生命。那双手,被誉为医学界的“黄金之手”,是无数患者和同行仰望的存在。
而现在,这双颤抖、肮脏、虚弱的手,却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握住。
冰冷的月光照在他苍白而污秽的脸上,映出一双写满了震惊、茫然、最终归于死寂般绝望的眼睛。
希望在哪里?活下去的可能在哪里?
他看不到。
除了头顶那个破洞外冷漠的月亮,和四周无边的黑暗与恶臭,他什么也感知不到。这个世界,以一种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将它的恶意展露无遗。
他闭上眼,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不敢再看。绝望的重量,几乎要将这具刚刚承载他灵魂的脆弱躯壳,彻底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