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卓活捉沈斐于元宸殿后内侍居所。
沈斐并无悔意,笑涕交织,满目恨意盯着皇帝。
“我不是他的陪衬!不是他的垫脚石!你不配为人父!”
自宫变发生起,皇帝似乎苍老许多,当真是被抽去了半身力气。
此时由戴胜搀扶着,七尺高的身躯瞧着有些佝偻。
他摇头,不停的摇头。
看着沈斐,眼眶泛红,他许多年不曾与沈斐如此近距离接触。
终于接近,却是子反父的时刻。
奇异的,他想不起别的,只有郭妡过于坦率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耳边回响。
弱者生野心!兄弟阋墙!互不相容!
如今何止这样啊,已是父子不睦,子欲弑父!
玩弄权术者,终将被权术吞噬。
“将宋王押入大吉殿严加看管!”皇帝痛心疾首。
按着猛烈搏动的心脏,流泪下令。
“左卫大将军高景卓检校十六卫领军大将军,调度十六卫戍卫长安。命贺兰仕晖为左羽林军将军,检校左龙武军将军,率两千骑突围,速去画州调集府兵驰援长安。崇安领亲卫入内廷清理叛军……”
一道道任命和调度下达。
皇帝手在抖。
内廷如何,武德殿如何,这一片混乱里,无从得知。
他颓然后退几步,老泪纵横,瞧着众人留下五百骑护他后,如云烟般散去。
崇安公主亦未曾回头看一眼。
只轻轻一叹,傻弟弟,皇帝与贵妃母子才是亲密无间的一家,还不曾明白么?
爱求不来,便无求就是。
如今,算她对不住他吧,生在皇家,从来如此。
她扯了下嘴角,打马而去。
长安城的攻防战持续了五日。
贺兰仕晖突围抵达画州,差不多就预示着胜负已定。
等他领两百骑冲入中州大都督帐那刻,叛军军心更是溃散得不成样子。
缴械者不杀,受蒙蔽者迷途知返,免死。
叛军投降。
三月十七日,康睿皇后冥诞,宫中祭祀继续,似此前的叛乱并未发生过。
皇帝亦照旧升朝,群臣皆涕泪纵横。
这一场叛乱里,受害的不止皇帝。
叛军与朝臣有旧怨的,江湖上的游侠为民除害的,在长安城横行无忌。
官员也没了好多个,却不妨碍行赏罚之事。
赏罚的圣旨次日拟定,门下省不敢耽误,直接签发。
武德殿里,郭妡每日除了处理公务就是发呆。
沈楷看着又是气,又没法发火,只能叹气。
不就是死了个逆贼么,不就是亲手杀了个逆贼么,至于天天魂不守舍?
可他当真拿她没法子。
打不得骂不得,惊不得吓不得,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万全就出主意,他身体好的差不多,可以带她出去打猎散心。
结果一提打猎两个字,她似想起那日握在手中的弓箭。
眼底轻颤,两唇抿得死紧,一副要碎的模样。
沈楷深吸口气,直踹了万全一脚。
行,不打猎就不打,游湖、踏青、赏花都行。
三月海棠花开,他庄子上一片粉云,女子应当喜欢。
强行将人拉起来,刚出殿门,皇帝的圣旨就到了。
这道圣旨有意思的很,郭妡听得差点演不下去。
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皇帝道,赵王府不可无主母,皇家不能没有长媳,所以择画州都督第七孙女为赵王妃,待良辰吉日成婚。
郭妡诛逆贼、护皇嗣有功,为人大忠大义,为大弘尽心竭力,深得帝后信重。令拜皇后为母,赐义宁县主爵,一应礼遇同亲王之女。
郭妡听到沈楷呼吸渐渐急促,猛地抓住她的小臂寻求支撑,大手瞬间收得死紧。
她都不敢看沈楷的脸色,怕真忍不住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