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偏偏倒在那么大一盆洗澡水里。
洗澡水将毒药稀释成这个样子,下什么不是下,用得着无色无味的上品吗?
靠伤口吸收又能吸收多少?
抛开剂量谈毒性,那都是多余。
至于沈楷的苦肉计,几乎可以排除。
用苦肉计何必这样麻烦,随便吃口什么带毒的就是。
有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这世上有些人,注定是天才。
郭妡不动声色。
这回没把人弄死,还打草惊蛇,后头再用这法子,几乎没有可能。
事情不能亲自动手的局限性就是这样,筹谋算计得再多,过程中只要有一环掉链子,就足够叫人头疼。
但没关系,她就防着他们没种呢,还有计划二,计划三。
而且,他们看起来也不像那么没种。
不然裴玄止私下联系中州大都督做什么?
将唯一的儿子送去岩州姑祖家做什么?
就连宋王沈斐,都提前将王妃、世子等送去东南。
不对!
郭妡侧头想了想,骤然明白了。
他们多半觉得只要沈楷死掉,皇帝就没得选了。
所以抢在诏书还没颁下的节点,天下沸反盈天的节点,先坐实沈楷畏罪自尽。
哪怕后头皇帝下诏书,在天下人心里,先入为主的印象就是沈楷负主罪。
那么,沈楷的幼子身为罪臣之子,比沈斐更没有继承大统的希望,断不可能立为皇太孙。
这样一对比,韦氏一族的事还算什么事?
那些罪毕竟是他外祖犯的,不是他的父亲,他姓沈不姓韦。
是了,这定是他们的动机,这才将毒药用在沈楷身上!
是不是,只要去确认那份毒药还在不在就行。
如今的江川侯府,从川州带回不少仆婢,不少人都还与王婆子私下有联系。
毕竟王婆子现在发达了,出手阔绰。
次日,郭妡就收到确切消息,药已经用了。
真是他们。
郭妡摇头,这一日,皇帝圣旨已下。
还在武德殿下达一条口谕。
赵王侧妃傅氏伺候夫郎不尽心,致使赵王身中剧毒,幸而未伤及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夺其命妇名位,赐削发为尼,入大衍寺为赵王祈福。
大衍寺在永和坊,位置很偏僻。
但那是太宗为长子怀悯太子祈功德盖的寺庙,也是皇家寺院之一。
傅褚颐发配出宫后,郭妡被另一条口谕放出来。
如愿,傅褚颐替她扛下了一切。
皇帝心里,她与傅褚颐狼狈为奸,一个惑心,一个夺权。
既已有这种怀疑,势必不能什么都不管,让她们继续一起留在沈楷身边。
不然往后又要出后妃之祸。
那么她这个没有背景,不慕名利,公正忠心,还有些能力的留下,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至于不杀傅褚颐而是发配出家,那是不能再杀了。
赵王府王妃侧妃一起杀,那旁人要怎么看赵王?
正妻管不住就算了,妾也管不住。
将来承继大统能管得了谁?
周家父女则是沈楷的替罪羊,自然都不会自尽。
皇帝派下去的内侍,直接动手勒死。
与此同时,第三条口谕,令宋王即刻启程出京赴任,无召不得返回长安。
沈斐的心一瞬间碎成渣滓。
他没撑住跌在榻上,面如死灰。
身边长史垂手劝他。
“陛下未必不知大王在背后的动作,却并未降罪,证明陛下心里多少有大王一席之地。既然再无可争,大王就要安分守己,安心经营东南,早日适应臣下的身份,才能保将来富贵平安。”
这话多刺耳啊,沈斐绝望冷笑,两行清泪滚落。
“降罪?孤的外祖真有罪吗?孤生来就是罪臣之后,还要如何降罪?!可孤也是大弘皇帝陛下的儿子!孤为什么不能争?孤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他凭什么为所欲为,他给孤希望,又叫孤失望?究竟将孤当做什么?”
沈斐指骨凸起,眼眸凌厉,“叫裴玄止来见孤,孤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