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满有眼色,吩咐店家抬一张长席放在上首正中,给赵王足够的排面。
沈楷直接拉着郭妡坐到身边,笑道:“都坐。”
瞧着底下这群籍籍无名之辈,他竟有宴请当世大儒或是盖世名将的荣耀感。
沈楷侧头向郭妡,“妡儿给孤介绍介绍这些故人。”
这些人,其实许多都在川州见过。
只是沈楷一位亲王,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更不配让他记在心里。
何况时隔几个月,就算曾经有印象,也已经忘了。
他一眼瞧过去,陌生得很真实。
郭妡明白这一点,若非她实在能折腾,让他形成难以疏解的执念,恐怕也被忘了。
她面向几人,自朱世满开始,“这是积善县开国子朱世满和妻子彭夫人。”
下来是谭斯夫妇,然后是藏风寨那几位。
沈楷都不记得禹县县令和这群川州府兵了,只是点了下头。
在西南战事里没死的府兵,怎么说都有些本事。
最后,还有个特殊人物。
郭妡笑,“这是城固侯侧室的亲弟弟,杨尧,是国子监监生,明年春闱预备下场。”
杨监生起身作揖时,沈楷的目光终于动了下,“城固侯?”
那不是他那被降成侯爵,关在城固县的亲皇叔么……
沈楷眉梢微微扬起,转头看郭妡,“你如何认得他?”
这跟他皇叔沾边的,晦气东西。
郭妡道:“妾身在郡公府时救过他的命。”
沈楷轻“啧”一声,罢了,沾边就沾边吧。
人都介绍过了,郭妡作势问起家乡,问起父母。
几人都陪着她回忆往昔,给她近日消息。
嘴笨脑子笨的赵渊,全程闭嘴,只是傻乐陪酒,倒让沈楷留了个比较深的印象。
酒过三巡,郭妡扣着杯子,眉目微垂。
“见到你们真好,天知我有多想家里,听到几位的乡音,真是倍觉亲切。对了,谭明府这回至长安候职,可有准确消息,吏部预备将你派去哪儿?”
她有些好奇,又有些惆怅的语气。
似乎万一下派地方,就又少了一位可见的故人。
谭斯只是摇头,举杯道:“有劳郭乡君关心,吏部只说年前会下任命,年后启程赴任,如今倒是打听不出什么。不过也没关系,上承赵王殿下剿匪和征伐奇番的恩泽,以及郭乡君助我招安的那份功劳,我这一任考评皆优,想来差事不会差。”
郭妡莞尔,“明府自身也有真本领,确实配得上一个光明的前程。”
“那就借乡君吉言了!”
两人都是笑,你一言,我一句,看似寒暄叙旧,句句都说给沈楷听。
沈楷倒没听出太功利的意思。
只是她藏在平缓语调里的,对故乡和故人的不舍,叫他听得真真切切。
沈楷仰靠在凭几上,不经意扫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和谭斯说完话,她又向朱世满。
“朱大哥和彭嫂子搬来长安住,我也不算举目无亲了,只是你们可找好了铺子?长安东西市人流大生意旺,但一铺难求。你们虽有陛下恩封的爵位在身,却依旧没根基,我只怕你们受人欺凌……”
她说话间,似想到什么,回头看向沈楷。
只看一眼,欲言又止。
活像灵机一动发现可以求他,又抹不开脸求他。
这神情,被沈楷瞧个正着,长指捏住杯子,微微一紧。
她还是不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