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各族女子受中原礼教约束和影响都很少。
她们有她们自己的规则,莫婷丽作为家中大姐,即便已经嫁人,在娘家的威严依然不减。
她执壶倒了一杯酒,站起身,“郭先生和张娘子在山南所受的怠慢,由我代父母……”
还没说完,雅间的雕花门就被人推开。
“大王,这边。”屏风后头,传来万全谄媚的声音。
下一瞬,沈楷朗笑一声,端有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意思。
然后,云纹皂靴率先探出屏风外。
一袭玄底金线绣五福团花,黑貂滚边袍服,头戴显眼的镂雕白玉冠的沈楷,阔步进屋。
打眼一看雅间里的架势,就愣住。
似房里情形与他想的全然不同,有那么一丝猝不及防的意味。
他挑眉,“这是唱哪出?妡儿的故人,就这两位娘子?”
早知都是女人,他就不来了。
可亲卫已经挤进来,守在屏风边,万全也已跟了进来。
此时就走,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
何况,郭妡又锁起了两撇眉毛。
沈楷将手往身后一背,硬着头皮走进去。
万全忙拖张椅子,放在郭妡旁边,并拿自己袖子殷勤地擦了擦。
郭妡见他非但不走还坐下,眉头皱得更紧。
她着实不知此刻,沈楷本着什么心理出现,真不像他会做的行为。
她想过他有可能不会放心她见西南的人。
但要查探她见什么人,只需派些亲卫暗中盯着就行。
哪怕探听她聊天的内容,也不须他亲自来,还穿得这么招摇。
在他跟前,谁会说什么机密?又不是脑子缺根筋的傻子!
郭妡脑子转了几遍,起身行礼,“参见赵王殿下。”
莫家姐妹在,表面的礼节还得守。
莫家姐妹早听到“大王”两个字,再听“赵王”两个字,直接心跳加速。
莫若飞仍旧跪着,起身不是,不起也不是。
这时代,并没有动不动就向皇家行跪拜礼的。
可她跪都跪了,她姐姐也没叫她起来……
莫若飞自恃身份多年,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像有一只手将她的脸皮撕下来一般。
她看了看姐姐,对方当真没叫她起来的意思,她只得这般请了个安。
霎时觉得自己跟个贱民似的,心底难堪得不行。
郭妡的手已被沈楷牵住。
“孤打搅你了?”
郭妡垂眸,给他的眼神确实很不高兴。
莫家姐妹幼时在张家村上过学,知她一些本性,也知道一些张家村的事。
莫婷丽倒罢了,不蠢。
莫若飞,她不敢赌。
一旦暴露本性,一旦泄露村中真实状况。
只需一丝半缕,只要沈楷信了一点点,再要去求证就有了准确方向,查到真相也简单多了。
那时,他便会知道,她对他和裴玄止,谁都没有真心。
相反,她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会知道,她将张家村献为皇庄的目的,确实如他所想。
届时,他会如何?
郭妡掌心轻轻一抽,莫若飞从小最爱与她对着干。
甚至可以不在乎山南的利益。
郭妡完全相信,她有可能蠢到抖落出,是山南收留的张家村核心人物。
她太危险了。
可偏偏,她是毛夫人的女儿,她姐姐也在长安,她不能死在自己手上。
不管如何,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了。
要不把沈楷弄走,要不将莫家姐妹弄走。
否则,谁知莫若飞会不会说出什么蠢话?
“殿下来此作甚?”
郭妡礼数上没可指摘的,脸色和口气上直接表达态度。
沈楷有所察觉,他笑一声,拖着郭妡回座,“孤陪你见见故人。”
郭妡人是坐下了,但甩开了他的手,“妾身独自见位故人的权力都没了?”
满脸不耐。
沈楷愣住,有些不明白。
虽然不如他想象中,大群亲友相聚,推杯换盏好不快乐。
但,就说这两人是不是故人吧!是不是山里来的土包子吧!
他亲自莅临,来给她做脸面,来给她壮声威,叫所有人捧着她巴结她,做错了?
这不知好歹的!便是王妃,他都懒得应付!
可她却在外人跟前,这么不给他脸!
她还记不记得,他是堂堂亲王?是上天指示的下一任帝王?!
沈楷手底越握越紧,脸也沉了下去。
再见郭妡侧头,没有一点退让意思地看过来。
沈楷磨了下牙,脚已经抬起来。
准备将桌子一脚踹了的瞬间,硬生生止住。
“万全,将这两人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