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妡低头瞥一眼她脚边的铜锁。
听着欲盖弥彰的回推声,和厚铜片拉扣猛烈晃动,相互撞击出的清越声响,微微挑挑眉。
视线缓缓上移,则见宋玉生两手交握,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她不敢看郭妡,也不敢逃,甚至忘了求饶。
郭妡的目光逐渐幽深,蓦地扯了下嘴角,淡淡问:“宋女史在我屋里想找什么?又是谁派你来的?”
按理来说,宋玉生是沈楷塞进宫的人,那就应当是沈楷想在她这儿找什么。
恰巧,今日也是万全将她堵着带走的。
这么想想,不正是给宋玉生创造机会么?
可沈楷又已经同她讲过宋玉生的身世,口口声声称,此人在宫内由她调遣。
说那话时,两人一场酣战才偃旗息鼓,倒不像作假。
不过,信男人的鬼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垂眸,瞧着猛地跪下,低声啜泣的宋玉生。
缓步走到榻前,俯身抽出小柜的两个抽屉,莞尔一笑,“来,你瞧上哪件拿哪件,别客气。”
里头都是珠宝首饰。
上层靠左一排,整整齐齐十几个镯子。靠右那边,满是各色玉簪和珠花。
这些都是沈楷毁掉裴玄止给她的“定情信物”那日,气得头昏脑涨下送的。
底下那层则是从崇安公主那,分批次赢来的,已经挤了满满一抽屉。
她平日就这么锁着,也没人敢偷。
今日难得大方,全部敞开任选,眼前人反倒不敢拿。
郭妡轻笑着,松散坐到榻上。
“你若不说话,我只能禀明皇后娘娘,将你这手脚不干净的小娘子赶出宫去。哪怕你是赵王殿下的人,我也没法保你。毕竟你吃里扒外呢。”
吃里扒外这几个字一定性,她岂止要被送出宫,就是性命也难保。
她早知赵王不是个善茬,倘若她敢背叛,必将粉身碎骨。
可……她又岂止被一人扼住命运的咽喉?
宋玉生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在郭妡即将失去耐心,准备叫人进来将她押下去时,才慌忙开口:“是赵王妃叫小人来找一支粉紫玉簪!赵王妃已经对司籍起疑了,她令小人查实,赵王殿下府库中消失的那支簪子是不是在司籍这里!若在就将簪子带回去给她。”
郭妡闻言挑眉,取出一支粉紫玉簪。
和田玉紫色少见,尤其是在紫色象征贵气的时代,这支簪子,想必赵王妃一直惦记着。
而万全拿这堆首饰那日,多半是按沈楷说的,紧着贵重的拿,一时不慎就给拿了来,且没太避着人。
但当日,赵王妃可能以为这簪子送了傅侧妃。
起码沈楷遭火劫时,赵王妃的态度,不像有所察觉。
如今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惹她怀疑。
郭妡笑一声,她脑子里想过派宋玉生来的人,可能是急匆匆捉奸的宋王,当他想取一件首饰去栽赃。
也想过赵王,怕他依旧怀疑自己有二心,想在她这里找些信件。
唯独没想过是赵王妃。
得,沈楷擦屁股的能力果然有限。
做人做事太高调,也迟早要翻船。
不过,今日着实是抓奸的好日子,叔嫂两个倒是心有灵犀了。
郭妡毫不吝啬将簪子展示给宋玉生。
“瞧仔细了,可是这支?”
宋玉生被她的平静弄得头皮发麻,并不敢细看。
还是郭妡强制塞到她眼底,才使她看清楚。
紫色莲花,上有蜻蜓,自是没错的。
她缩了下肩,慌张地看向郭妡。
郭妡却只是绽开一抹浅笑,将簪子塞进她手中。
“明日就拿着簪子去向赵王妃复命吧。只是不该说的若敢多说,这宫城你就回不来了,回来也是横着出去,你明白么?”
她大方的叫人害怕。
宋玉生挂着泪,咬着唇点头,颤颤巍巍接过簪子。
头次觉得,人并非发怒才可怕,给人以未知的恐惧,更吓人。